夫人的私令,何时能盖过福岛家的规矩?”——像一把淬毒的短刀,精准地捅进了他最隐秘的担忧。她质问的从来不是区区几船鲸肉腌蛋的去向!她在质问的是权力运行的法则,是挑战福岛家内部那条隐形的、却决定生死的界限!
核心就是:“谁在掏空库房养私兵?”以及“谁在拿福岛家的银子给庶子铺路?”
一股寒气从虎千代的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二十个“饿鬼”,乃至现在正在扩充的百人队,能撑到现在,靠的是什么!表面上是母亲吉良晴的“私房钱”,是外公和舅舅冒着风险从堺町弄来的鲸肉和鸡蛋。但福岛正则真的毫不知情吗?真的会允许一个庶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用“自费”的名义豢养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私兵吗?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甚至可能是一种刻意的“投资”或“试验”!正则那老匹夫,虽然粗鄙暴虐,但绝非蠢货。他默许虎千代练兵,或许是看中了他潜在的武力价值,或许是某种更阴暗的算计(比如作为未来制衡他人的棋子)。吉良晴母子能持续获得这些资源,本身就建立在正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基础之上!
蜂须贺氏此刻的发难,高明至极! 她避开了直接质疑正则的权威(正则刚走,她不能也不敢),也避开了立刻和可能默许此事的正则冲突。她精准地抓住了“程序”和“规矩”这个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致命的关键点!
她是在用“正室”的身份和职责,来清算“侧室”的“僭越”!她是在用“维护福岛家法度”的名义,来打击吉良晴这个“宠妾”及其庶子的势力!此举既能敲山震虎,压制吉良晴母子,又能将她自己“忠于家督、维护家规”的姿态立得稳稳当当。正则回来后,只会看到她“严格执法”,而不会觉得她是在“争风吃醋”或“擅权”。
而她手中,确实握着无可辩驳的法理依据!
只见蜂须贺氏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后一名女房。那女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卷折叠整齐的纸,恭敬地双手捧到蜂须贺氏面前。
蜂须贺氏并未完全展开,只是用指尖捻开纸卷的末端,露出几行遒劲的墨字,朗声念出,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晨雾中:
“留守中,米五百石以下及具足三十领以上の出纳は本丸にて取り计らえ。” (家督外出期间,五百石米及三十领具足铠甲以下之出纳,可由本丸代为处置。)
念罢,她指尖轻轻一弹纸卷,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目光如电般射向伏地的町奉行和在场所有人,最后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雾气,有意无意地再次扫过虎千代藏身的阴影。
“此乃左卫门大夫(正则)亲笔‘留置状’。”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清洲城,自有清洲城的规矩。米粮、军器、大宗资财,该由谁印鉴、该由谁核准、该在何处备案,皆在此状定数之内,不容逾越!”
她将“留置状”轻轻卷好,交回女房,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宣读了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家规。然后,她重新看向那个几乎瘫软的町奉行。
“堺町三船货,所耗银钱几何?所载鲸肉腌蛋数目多少?东町仓库是否经本丸印封?入账凭据何在?”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锥,“午时之前,带着所有文书、凭据,到正厅向我回话。若有半分差池,或者……有不该有的东西混在其中……”她顿了顿,没有说出后果,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杀机,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滚。”
町奉行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仓惶退下,连掉在地上的阵笠都忘了捡。
蜂须贺氏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晨雾正在渐渐散去,清洲城的轮廓在微光中逐渐清晰。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那挺拔的身姿在渐亮的天光中,愈发显得不容侵犯,也愈发显得……危险。
虎千代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仿佛要挣脱束缚。蜂须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