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自己微微喘息,方才强压下去的惊骇此刻如潮水般反涌上来,让她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西军…东军…石田三成…小西行长…直江状…讨伐德川…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在她脑中疯狂搅动。这不是醉汉的呓语,这是一个极其详尽、极具操作性,且直指最高层核心机密的行动纲领!这个叫柳生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从何处得知这一切?!是某位大人物派来的试探?还是…一个偶然获得了惊天秘密的疯子?
无论答案是什么,这件事都已远远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畴。
她迅速走到角落,挪开一个旧箱笼,从地板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制鸽笼。里面,一只羽色铅灰、眼神锐利的鸽子正安静地待着——正是与小西行长联络所用的“银丸”。
她铺开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研墨的手指依然稳定,但速度极快。她用最精炼的暗语写下情报,字迹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清—囚—柳生—泄西军全录—小早川疑叛—速示」
她将纸条卷成细卷,塞入银丸腿上的尾筒,手指在鸽子光滑的羽毛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传递这份情报千钧的重量。
推开后窗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立刻涌入。她将银丸轻轻送出。
“去吧,最快的速度。”
铅灰色的鸽子无声地融入夜色,朝着堺港的方向疾飞而去,翅膀划破空气的微响,很快消失在风中。
九条绫关好窗,重新锁好暗格,将一切恢复原状。她走到水盆边,用冰冷的清水用力洗了把脸,试图洗去脸上的疲惫与惊容。抬起头,镜中的女子眼神已然重新变得坚定、锐利,甚至带着一丝执行危险任务时的兴奋。
她整理好衣襟和发髻,脸上又重新挂起那副温婉而略带忧愁的神情,仿佛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商人女子。
她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掺了微量安神药物的简单酒食,走向柳生所在的房间。
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在堺港的指令到来之前,她必须牢牢稳住这个危险的“预言家”,绝不能让他离开,也绝不能让他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拉开门,这位新娘子的声音又变得柔软而关切:“夫君,酒菜粗陋,您先垫垫肚子……”
屋内的柳生,正对着跳动的油灯,陶醉在自己手握历史剧本的梦幻之中,对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毫无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