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海上,他就是‘海贼头’,五奉行要剿,各藩要追,连堺商的船都不敢跟咱们打交道——你想让他一辈子躲在海里,连热田神宫都不敢去?我爹当年藏着汉籍,教我读《离骚》,不是让我当海贼的女儿,是盼着我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岸上——虎千代就必须是我吉良家的‘伟男子’,在战场上一刀一枪让天下人看他的英姿,绝不能在海贼船上惶惶度日。”
雪绪咬着唇,把《水浒传》卷起来,指尖蹭过“梁山泊”三个字,声音低了些:“我就是……不想再当那个‘蜂须贺家的正室’了。书里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想跟他过几天自在日子,不行吗?”
蜂须贺氏刚说完,手中的《水浒传》竟掉落在地,内里折角的一页正好写到“花和尚鲁智深圆寂”,她喃喃一句:“做过贼的和尚都能往生极乐世界,我却连死都得顶着‘蜂须贺正室’的牌位。”
吉良晴看着她,忽然拿起案上的汉玉手钏,递了过去——玉钏上刻着极小的“安”字,是父亲当年给她的及笄礼。“自在不是躲出来的。”她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清醒,“我爹当海贼,是没办法;你想当海贼,我爹已然认了你这个外孙媳妇,便是送你一条大安宅船也无妨。可若是谁敢拐他外孙不做正经营生,他就劈了谁。那《水浒传》里的‘快活’自然是极妙的,而那不过是上国雅士编出来的梦——虎千代要的,从来不是这个梦。不过他却能真的砸了我辈的镣铐。”
雪绪接过玉钏,冰凉的玉贴着掌心,再看手里的《水浒传》,忽然觉得卷边的纸页,都没那么烫了。偏屋的晨光里,《论语》的注疏还摊在案上,“礼之用,和为贵”的字样,映着两人沉默的影子——一个醒在海贼的现实里,一个还没走出梁山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