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练兵的模样——一样的懂人心,一样的会算局。她伸手拢了拢鬓发,声音软了半分,却带着点拆穿真相的沉重:
“可太阁没算到,家康整合北条地侍的速度,比他想的快了五年;没算到,朝鲜战争耗空了丰臣的家底,连地侍都盼着乱局捞好处。”她指节轻轻叩了叩案几,黑百合的碎渣顺着木纹往下滑,“你说,若太阁知道后来的事,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虎千代低头,看着茶碗里自己的倒影——玄色直垂沾着血,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他想起雪绪在私宅煮肉汤的模样,想起饿鬼队喊“少主”时的热切,忽然摇头:
“会。因为没别的选。”他声音沉得像炭盆里的银霜炭,“乱世里,没有万全的局,只有‘两害相权取其轻’。太阁选家康当五大老之首,选转封关东,就像我母亲选‘被掳’的谎言——都是在绝境里,挑一条看起来能活的路。”
北政所没再说话,只拿起茶勺,轻轻刮着碗底的茶沫。烛火下,她的影子落在竹窗上,像幅被雨打湿的旧画。良久,她才低声说:“你跟他太像了。不仅懂他的局,还懂他的无奈。”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戳在虎千代心上。他忽然想起外公森老爷说的“太阁欠晴一句对不起”,想起母亲案头那只空瓷瓶,眼底忽然发涩。原来他懂太阁,不是因为穿越者的记忆,是因为他们都活在“没得选”的局里——太阁选江山,母亲选隐瞒,他选护人,本质上没两样。
“茶凉了。”北政所忽然起身,伽罗香随着动作飘过来,裹着松针的冷意,“你回去吧。替我给晴带句话——那句‘花开报我,必不负卿’才是太阁遗言。”
虎千代躬身行礼时,玄色直垂的衣角扫过黑百合的碎渣。走出茶室时,竹林的雨还没停,虎千代喃喃自语:刚才那句话想必就是母亲苦熬多年真正的解脱吧。
茶室里,北政所看着空了的茶碗,指尖先摩挲过那张抄录和歌的纸——纸边被她反复折过,留着浅痕,显然选这句时犹豫了许久。最后她笑着把这张‘替亡夫选的遗言’丢入炭盆,火星‘啪’地舔舐纸面,墨字先蜷成焦屑,再随烟散在伽罗香里。她轻声自语,像对着旧时光低语:“木下藤吉郎,我帮你把话带到了。若你真有灵,就多护着点秀赖,护着丰臣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