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比关东常见的战马沉得多。佐助下意识往墙根躲,刚站稳,就见三匹黑亮的南蛮大马踏过泥地——马身竟比巷口站岗的结城家兵卒还高半截,马鬃梳得齐整,鞍鞯是枥木鞣的软皮,镶着细银边,一看就不是普通武士能骑的。
为首的家臣穿深褐直垂,袖口沾着甲斐特有的赤褐色矿泥,却毫不在意,马鞭往鞍上一搭,扯着粗粝的甲州口音喊:“让开!别挡道!”
兵卒刚要抬臂拦,那家臣突然从怀里摸出粒指甲盖大的金粒,指尖一弹,金粒“当”地落在泥地里——滚过地面时沾了点红矿灰,却仍闪着冷光。“够你半月俸禄了,”他嗤笑一声,马鞭轻抽马腹,南蛮马的蹄子溅起泥点,擦着兵卒的衣角而过,“耽误了我家大人的事,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兵卒盯着金粒眼睛都直了,弯腰去捡时,指腹蹭到上面的矿灰,忙不迭往怀里塞,连“核对身份”的流程都忘了,只敢躬着身喊:“大人慢走!”
佐助缩在墙根,攥着楚矢的手紧了紧——那金粒上的红矿灰,是甲斐矿山特有的,他在主公(虎千代)的矿料样本里见过;而家臣直垂后背印着的“大文字”纹,分明是大久保氏的标识。大久保长安……那个管着关东矿山、粮秣的德川能臣,怎会派亲信往结城家跑?
为首的家臣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侧过头扫了眼——见佐助满身是血、发间还沾着断发,只当是个被主家打出本丸的落魄汉子,嗤笑一声便转过脸,马鞭再抽马腹,南蛮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尾,只留下马蹄踏过的泥印,和空气中淡淡的矿灰味。
佐助盯着那道马蹄印,忽然想起主公出发前的叮嘱:“关东的水比尾张浑,大久保长安握着甲斐的金、铁,结城秀康敢跟秀忠叫板,说不定就靠他撑着。” 他摸了摸怀里的楚矢,箭杆上的“丸に蛇目”纹硌得掌心发疼——秀康给的这支箭,大久保家臣丢的这粒金,像两根看不见的线,悄悄把“结城”“长安”“甲斐矿山”缠在了一起。
风又吹过来,佐助的伤口疼得更甚,他扶着墙根,慢慢直起身。惠琼所赠的那枚金小判还带着体温,可那粒甲州来的金粒却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沉:河越城刚站稳脚跟,前有秀康的算计,后有长安的资源,这关东的乱局,怕是比主公预想的还要凶险。
他攥紧楚矢,把断发往颈后拢了拢,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往河越城方向走。而秀康在天守顶层倚着栏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佐助遗落的那截束发带,目光追着佐助远去的背影,转身对惠琼勾了勾唇角,指了指他手边的天盖笠:“大师若愿凑个热闹,不妨再戴上斗笠听听——听听河越城那边,会不会因这粒金、这支箭,闹出些新动静。”
惠琼闻言,指尖先碰了碰斗笠边缘的竹篾,眼底闪过丝了然的冷光,没多言,只拿起斗笠往头上一扣,阴影瞬间遮住半张脸,像又变回那个‘从琵琶湖来的行脚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