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她声音微颤,努力维持着镇定,“然敌军势大,为甲斐士民计,我辈先当稳住阵脚,再看赖陆殿下,意欲何为才是。”
她先是扫视一圈众人,最终看向因激动而面色涨红的秋山虎康,没有直接反驳他的死守论,而是轻轻颔首:“秋山大人的忠勇,乃甲斐之胆魄,妾身感念于心。” 这一句肯定,先安抚了最激烈的情绪。
随即,她将目光转向面露犹疑的小山田信之和神情凝重的曾根昌世,语气转为理性的探讨:“然则,用兵之道,需知彼知己。羽柴赖陆甫定关八州与骏河,其势虽盛,根基未稳。其麾下联军,福岛、结城、中村诸将,岂是铁板一块?彼等所求,无非战功与封赏。”
她略作停顿,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缓缓抛出自己的核心判断,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
“依妾身看来,赖陆公此番兵发甲斐,其首要目标,绝非与我等在此地空耗兵力、徒增伤亡。他真正心急如焚,志在必得的,乃是大黑川金山!更是为西进上洛免除后顾之忧。我等静待来使即可。”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大藏卿局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继续深入分析,言语间逻辑清晰:
“诸位请想,真田家的兵锋,此刻恐怕也已逼近信浓与甲斐边境。赖陆公岂会坐视真田氏染指金山?他必欲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掌控金山,方能震慑宵小,巩固其‘天下第一强藩’之实。因此,时间,在他而言,异常宝贵。”
在这一刻,她仿佛真的与那些青史留名的女大名寿桂尼的身影重合了。 她的智慧,她的镇定,她的担当,以及那份试图在男性主导的杀戮世界中维系秩序与存续的努力,都显得无比真实而耀眼。她用自己的意志与智慧,为这间闷热的广间,强行注入了一股名为“希望”与“秩序”的凉风。
可广间内紧绷的气氛方才稍有缓和之际——
“报——!”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惊慌的传报声,如同丧钟般从廊下传来。一名使番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羽、羽柴军使者……结城秀康公!已至城下,求见御前与诸位大人!”
“结城秀康?!”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瞬间抽空了广间内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底气。秋山虎康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白;小山田信之几乎要从席上跳起来;连最为沉稳的曾根昌世,瞳孔也骤然收缩。
结城秀康!内府公的亲生儿子!他竟亲自作为羽柴赖陆的使者前来!
大藏卿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方才所有的冷静与分析,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强撑着几乎要软倒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有请秀康公。”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结城秀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轻便阵织,风尘仆仆,却步履沉稳地走入广间。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在场每一个面色惶惶的脸,最终,落在了端坐于上、努力维持着威仪的大藏卿局身上。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指摘,语气却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赖陆公麾下,结城秀康,奉令前来。”
他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给大藏卿局开口周旋的机会,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封封缄严密的文书,当众展开。那帛书上的五七桐纹,刺得所有人眼睛生疼。
“羽柴赖陆公,告甲斐武田旧臣、德川役人知悉——”
他的声音清晰、冰冷,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广间内所有的空气:
“甲斐一国,本为武田旧疆,今德川失道,信吉被囚,尔等主君不在,乃无主之地。赖陆公顺天应人,提兵至此,非为杀戮,实为安定。”
听到“非为杀戮”,不少人心中微微一松,连大藏卿局眼底也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然而,秀康的话音陡然一转,变得森寒刺骨:
“然,德川之恶,罄竹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