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正在于‘名分’二字!秀赖公有这份‘太阁嫡流’的大义名分,即便未来羽柴中纳言有了亲子,想要再拥立亲子便失了这名分,天下人谁还以他为主?然若兵戎相见,纵使虎千代様一时受挫,然其已握关八州强兵,久战之下,丰臣本家……唉,贫僧实不忍言!此‘犹子’之议,正是以名分换存续之策。我等应先保丰臣血脉存续,待他日……”
“‘他日’是何日?”淀殿猛地打断,绢帕攥得指节发白,“是等虎千代彻底消化了关东,再杀了秀赖?还是等诸公的领地安稳了,再反过来‘救’丰臣?太阁当年拼杀半生,不是为了让他的嫡子靠‘过继’苟活!”
她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榻上,语气冷得像冰:“回去告诉西国诸公——秀赖是丰臣嫡子,大阪是太阁基业,要战便战,要降……我茶茶第一个不答应!若真到了绝境,我便带着秀赖,随太阁于地下相见,也绝不会让丰臣本家受这‘过继’的奇耻大辱!”
石田三成按刀躬身:“殿下明断!若西国诸公真为丰臣计,便该即刻整军来援,而非拿‘犹子’之论搪塞!虎千代的刀已架在大阪颈上,唯有死战,方能保太阁遗业!”
惠琼僵在原地,念珠停在指间。广间里只剩地龙的噼啪声,淀殿的目光冷得能穿透人,石田三成按刀而立,气势逼得他连呼吸都放轻。他知道,这趟劝说,从抛出“犹子”之论时,他便已经输了。西国诸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口实——「大阪之主不听良言,非我等不救」。
然而,此间唯有他知道,在出发前的那场密议中,西国诸公——尤其是那位安艺的宰相——最初的提议是何等冷酷。他们想要的,是让秀赖直接成为羽柴赖陆的 “嗣子”(世子)。
“嗣子”与“犹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若为“嗣子”,则意味着秀赖将彻底脱离丰臣本家,过继给羽柴赖陆,成为其法律上的继承人。太阁秀吉的血脉将从此改姓“羽柴”,丰臣家名实质上断绝。这是彻底的吞并。
而“犹子”,虽也是养子关系,但更多是结成亲密的义父子联盟,秀赖的继承顺位及其与丰臣本家的关系留有模糊空间。这至少为丰臣宗祧的存续,留下了一线极其微弱的生机。
这“一字之差”,是他在密室中,凭着一张利口,引经据典,分析利害,甚至不惜触怒强藩,才为丰臣本家争来的、最后一点体面与希望。他本以为,淀殿与治部少辅能看懂这层深意,明白这已是绝境中最好的止损方案。
然而,他的苦心孤诣,他冒着风险为丰臣家争取的这一点回旋余地,却被淀殿和三成视为奇耻大辱,被轻飘飘地无视了吗?
忍ぶることこそ、真の力なり。(忍耐才是真正的力量。)安国寺惠琼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徒弟讲《今昔物语集》中的这句话。
惠琼看着眼前这对已然被愤怒和骄傲蒙蔽了双眼的主从,一股混合着无力与悲愤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他一直捻动的念珠骤然握紧,原本谦卑的姿态也挺直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殿下!治部少辅!您二位当真以为,西国诸公的担忧,仅仅是为了自家院墙内的那点基业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石田三成,语速加快,如同苦水决堤:“没错,诸公是忧领地!他们怎能不忧?伏见城下,为困杀德川内府,毛利家的安艺军延误农时整整!多少足轻家里妇人为了稻苗不枯死在水田里,接受闲汉夜访!西国诸藩哪家的男丁,不是十抽其三远征山城国!您二位可知今年西国诸藩的贡米,比太阁殿下在世时少了多少?这些,都是他们为‘丰臣’二字付出的代价!此乃一。”
说罢,惠琼竟又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要让殿内所有人听清的力度:
“便是伏见城破后,太阁殿下密藏于城中、以备不时之需的那批御藏金,西国诸公亦谨守臣节,只取三成充作联军粮饷,余下七成,尽数运返大阪,充盈秀赖公的御用度!如今大阪颁下的些许犒赏,于诸公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聊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