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劈下!“当”的一声闷响,铜钟震颤,可那“康”字只被鬼火燎得泛了点黑痕,半点裂纹都没有。他不死心,又劈又砍,肋差的魂影都快散了,“康”字依旧稳稳地刻在钟上,像家康那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权力大山。
力气耗尽时,他瘫坐在钟下,鬼火渐渐弱下去。铜钟的余震里,他忽然听见了更远的声音——是大阪城外的马蹄声,是盔甲碰撞的脆响,是火光冲天的噼啪声。那声音很模糊,却扎得他心口发疼:他预感到了,这钟铭会成为导火索,会点燃大阪的冬天,烧到夏天,最后把丰臣家的最后一点念想,都烧成灰烬。
“终究……还是拦不住吗?”他望着那顽固的“康”字,魂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只剩两点鬼火,还死死盯着钟上的字。
而后一阵怪风来得突然,卷着三成半透明的魂体往东北去——他刚因劈砍“康”字耗空了力气,此刻像片被揉皱的纸,连挣扎都做不到。风停时,眼前是成片的黑瓦屋宇,比大阪城更规整,却少了几分烟火气,不用看也知是江户。
他就那么被梦中的怪风裹挟着,沿途看到了,被户田康长收为婿养子的羽柴赖陆,他在三成的梦里不是羽柴,更不是福岛,而是被唤作户田康陆,更是不光接了岳父户田康长的职,甚至还成了老中——唯一不变的是他一间一尺的个子,骑着寻常的战马就像是巨汉骑小狗一般。
正怔着,远处传来户田老中的声音,话里掺着“将军大人近来常念及丰臣家”“说当年关原后未赶尽杀绝,已是宽恕”。三成听了,魂体竟微微发颤——他太懂家康这“委屈”的门道了。
哪是什么宽恕?关原战后,家康虽赢了,可丰臣家仍有大阪城作根基,各地大名也还存着观望之心,他不敢立刻动手,只能先扮“仁慈”,把“宽恕”当筹码,稳住局面。如今钟铭事发,他便把从前的“宽恕”翻出来,说成是自己的“退让”,反咬丰臣家“恩将仇报”——这哪是委屈?是把“仁义”当遮羞布,好让自己灭丰臣的心思显得名正言顺。
三成在心里冷嗤:内府啊内府,你这辈子最会的,就是把野心裹进“情理”的壳子里。
梦里的三成跟着虎千代出阵,盘旋在大阪城上空,那就是柳生新左卫门说的大阪冬之阵吧。他就从十月眼睁睁看着,一直看到十二月某一天,巨大的弹丸自国崩那里呼啸着砸向天守阁,瓦砾纷飞,城中妇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他看见淀殿——梦中那个比现在更显憔悴的茶茶——在恐惧中被迫求和,签下屈辱的盟约。
然后,是更令人绝望的一幕:无数德川方的役夫,如同蚁群,挥舞着锄镐,将守护大阪城性命的外堀(そとぼり)一尺尺、一丈丈地填平!丰臣家的威严,随着沟壑的消失而被彻底践踏。
最后,是夏之阵。冲天的大火将大阪城吞没,梦中的丰臣家,真正迎来了“玉石俱焚”的终局。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火焰灼人的热度,能闻到焦糊的血腥气味……
“呃!”
三成猛地睁开双眼,额角已是一片冷汗。行灯的火焰恰在此时爆出一个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他惊得微微一颤。他急促地喘息着,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茵毯上冰冷的丝绸纹路。
荒谬!何其荒谬!
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无稽的幻象。德川家康的首级,是他石田三成亲自验看,确认无误的。那个掌控天下、老谋深算的巨魁,早已伏诛。可这天下,真就没有大阪冬夏之阵了吧……为何这梦境如此真实?为何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这霜夜的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是因为……羽柴赖陆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比起老练而步步为营的家康,这个年轻的、如同流星般崛起的羽柴赖陆,其平定关八州乃至骏甲十国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窒息,快得超乎常理。他的军队,他的手段,都透着一股家康所没有的、不加掩饰的锐利与酷烈。仿佛历史的车轮,在被强行扳离原有轨道后,正以一种更疯狂的速度,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