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桩间吞吐,像一条刚被唤醒的巨蟒,无声而笔直地插向和泉国的陆地。
首先过桥的,是伊达家的骑马铁炮队。 他们是最锋利的刀尖。马匹同样包裹四蹄,骑士们控制着缰绳,以稳定的小跑迅速通过浮桥,一踏上坚实的沙滩,便立刻向两翼散开,如同墨滴在宣纸上无声晕染,迅速建立起警戒线。
不远处,岸和田城方向设于海岸的橹楼和物见望楼轮廓,在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见。楼中守夜的足轻似乎被海上的异动惊扰,楼顶猛地亮起一点试图探查的火把光——
几乎在火光出现的瞬间,已经就位的骑马铁炮队中响起几声短促的哨音。十余名骑士同时勒住战马,举枪、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
“呯!呯呯!”
几声精准的点射,而非密集的齐鸣。那几点火光应声而灭。橹楼中传来短促的惨叫。随即,一切重归死寂。
直到滩头防线稳固,那艘最为高大的南蛮船才缓缓放下特制的宽大踏板。
一个身披浓绀色阵羽织的身影,在亲信武士的簇拥下,踏上了连接大船与浮桥的跳板。他半边脸庞隐在阴影中,另一边,那标志性的黑色眼罩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正是伊达政宗。 海风将他阵羽织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背部以金色丝线绣就的「伊达者」三字,在暗夜中隐隐流动着狂傲的光泽。
他并未立即上马,而是独眼扫过已控制的滩头,以及那条源源不断输送着兵力、没入内陆黑暗的浮桥生命线。他的战马——一匹神骏的黑色奥州马,四蹄同样被厚布包裹——已被亲随牵至面前。
政宗利落地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不必换马!”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前队变后队,警戒滩头!后续各队,上岸后不必停留,直驱天神山!”
命令下达,他猛地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上了浮桥。那绣着「伊达者」的背影,如同一面移动的旗帜。
在他的引领下,真正的洪流开始了。后续船团中,更多的骑兵、足轻,如同开闸的洪水,通过数条并行的浮桥涌上海滩。他们上岸后毫不停留,按照事先反复演练的部署,以备队为单位,沿着预定的路线,向着内陆的天神山台地滚滚涌去。马蹄声被最大限度地吸收,整个队伍如同一条无声却奔腾汹涌的黑色铁流,迅速淹没了和泉国的海岸。
伊达政宗立马于一处稍高的坡地,独眼凝视着这股由他亲手缔造、并正被他引领的钢铁洪流,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沙滩上,只留下纷乱却迅速的足迹,很快便被后续的部队和涨潮的海水一一抹平。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