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城门,闻讯而来的町民、浪人、行商早已将道路两侧挤得水泄不通。人群像潮水般追着军列的侧翼涌动,推搡着,伸长了脖颈,只为看清那传说中的“虎千代”究竟是怎生模样。
“喂!看那马印!是金葫芦!真的是羽柴中纳言殿下!”
“天哪……这得有多少人马?看不到头啊!”
几个胆大的闲汉挤在道旁一家茶屋的屋檐下,朝着队伍里衣着相对鲜亮的结城秀康的侧近大声嚷嚷:“武士大人!武士大人!敢问中纳言殿下此番上洛,带了多少兵马啊?”
结城秀康端坐马上,闻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勒住缰绳,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那些充满好奇与敬畏的脸庞,运足中气,声音洪亮得仿佛要让半条街的人都听见:
“尔等听真!我主羽柴中纳言殿下,奉天承运,尊皇讨逆!此番上洛,本队亲率六万雄师!”他话音一顿,如数家珍般朗声报出,“更有你家藩主吉田侍从池田辉政公,出兵四千!滨松宰相堀尾吉晴公,出兵六千!中村一氏、一荣兄弟,出兵五千!我结城秀康,出兵八千!田中吉政样提兵六千,与清洲藩笔头家老尾藤知定样,已于名古屋另结一阵共计一万五千,为中纳言殿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去了!”
每报出一个数字,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秀康语气愈发昂扬,手臂一挥,指向更远处飘扬的旗帜:
“此外,越后少将上杉景胜公,遣直江兼续率精兵一万来援!伊达政宗公,出兵八千!更兼南部、最上、里见诸藩忠勇,及森氏船团、房总水师倾力相助!水陆并进,总计——十五万大军!且水路偏师已破和泉国岸和田城啦!”
“十五万?!水路偏师破了岸和田?”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喧哗,数字带来的巨大冲击让许多人目瞪口呆,仿佛连呼吸都已忘记。
“佛祖啊!这是倾国之兵啊!”
“京都……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惊呼声、赞叹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汇成一片巨大的喧嚣。町民们被这天文数字彻底震撼,许多人下意识地屈指计算,却怎么也算不清十五万人马铺开将是何等遮天蔽日的景象。浪人们听到大军已破了和泉国,自然知道下一步便是大阪,眼神闪烁,仿佛看到了出仕的机会;商人们则开始盘算这庞大的军队需要消耗多少粮草辎重,又能带来多大的商机。
在这片沸腾的声浪中,斋藤福(阿福)依旧沉默地骑在矮马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虎骨扳指。喧嚣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她低垂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唯有当她的目光偶尔掠过前方赖陆那尊黑百合菩萨兜鍪时,才会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
羽柴赖陆对身后的喧闹恍若未闻,他驱马缓缓穿过吉田城低矮的城门洞,阴影笼罩全身的刹那,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嘈杂都隔绝开来。城内,池田家的家臣们早已跪伏在道路两侧,迎接新的主宰。
他知道,结城秀康的这番宣告,会像野火一样,随着这些町民、浪人的脚步,迅速燃遍整个畿内,直抵大坂和京都。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而后赖陆的军配高高举起那一瞬间。整座城池都在大军随之而来的呐喊声中震颤了起来,此时已然有好功名的浪人拿出自家的阵笠和胴丸,去寻町内的奉行所打听消息去了。
羽柴中纳言纵马飞驰过町内的青石板路,在池田家臣们一片伏地叩拜的寂静中,穿过巨大的枡形虎口,进入了本丸。与城外的喧嚣鼎沸截然不同,本丸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肃杀之气,只有旗本武士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和马蹄声在空阔的场地上回响。
吉田城本丸的格局一览无余:入口处的巨大空堀环绕,内部地势渐高,沿着以本丸御殿为核心的轴线,依次分布着大广间、奥向和耸立于最高处的天守阁。御殿前的广场以白洲铺就,此刻已列满羽柴家的赤备母衣众。通往大广间的长廊(渡り廊下)两侧,身着正式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