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侧近众垂手恭立。
赖陆在御殿玄关前翻身下马,斋藤福(阿福)与结城秀康紧随其后。早有侧近上前,熟练地为他卸下沉重的筋兜和具足,换上绣有金色五七桐纹的墨色直垂。他并未停留,径直穿过长廊,步入早已布置妥当的大广间。
广间内烛火通明,气氛庄重而压抑。熏香试图掩盖新涂漆料和榻榻米的生涩气味,却压不住一丝从城下町刑场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焦腥味。
宾客早已按严格的序列入座。赖陆的目光扫过全场:
左手边:首位空置,为越后少将上杉景胜所留。次席,滨松宰相堀尾吉晴正轻摇折扇,神色莫测。 三席,此地主人、吉田侍从池田辉政正襟危坐,空荡的右袖被仔细折叠塞在腰带内。 四席,出羽之雄最上义光目光锐利,其身后笔头家老志村光安如影子般侍立。 五席,奥州霸主伊达政宗的代言人、其笔头家老片仓景纲(小十郎)沉稳端坐。六席,远江山内一丰。七席,和泉中村一氏。
右手则是:首位,谋主结城秀康。次席,房总里见义康。三席,德川旧臣代表、赖陆内弟松平秀忠。其后依次为勘定奉行伊奈忠次、军奉行小田长时、山林奉行多目昌吉、千叶良胤、以及太田资武、康资叔侄等羽柴政权核心班底。
就在赖陆于主位落座,阿福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其座后阴影中的瞬间,广间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越后少将上杉景胜身着墨色直垂,带着一身北国的寒气,面无表情地步入广间,微微向赖陆颔首致意后,安然落座于左手首位空席。至此,群雄齐聚。
赖陆指尖在绒垫上轻轻一敲,尚未开口,广间入口处的侧近便高声唱喏:
“建州卫龙虎将军、都督佥事使者——何和礼様,入殿觐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侧近的唱善声余音未落,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地投向那扇巨大的、绘有池田家“剑酢浆草”纹的纸拉门。
门被两名旗本无声地拉开。
一道被门外冬日天光勾勒出的、异常魁梧的身影,矗立在入口处。来人并未像在座诸人般身着直垂或肩衣袴,而是穿着一身略显陈旧却浆洗得笔挺的靛蓝色箭衣,外罩一件边缘磨损、露出些许皮子底色的玄色貂皮端罩(马褂)。其身形远比在座的日本武士高大壮硕,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带来一股沉甸甸的、如同熊罴般的压迫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发式。与众人剃月代、结发髻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头颅前半部分剃得青光锃亮,泛着青茬,而后半部分与两鬓的头发却浓密乌黑,编成一条粗壮油亮的发辫,绕过脖颈,搭在胸前。这迥异的风貌,让不少初次得见的姬武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来人正是何和礼。他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习惯了辽东的风雪,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全场时,带着一种审视猎场般的冷静。他并未立刻迈步,而是就站在门槛之外,从容地抬手拍了拍肩上皮褂沾染的些许风尘,动作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塞外民族特有的、对室内繁文缛节的不以为意。
随后,他才迈开步伐,踏入广间。他的步伐沉稳有力,牛皮靴底踏在崭新的榻榻米上,发出与草履截然不同的、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口上。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高大健硕、剃发结辫的随从,一人手捧一个长长的、用锦缎包裹的狭长木匣,另一人则捧着一个略小的漆盒。
何和礼行至广间中央,在距离赖陆主位约十步远处停下。他并未像日本礼仪那样伏身跪拜,而是依照女真见贵族的礼节,右膝微曲,左手抚按在左膝之上,深深地行了一个“打千儿”礼,动作流畅自然,带着草原民族的豪迈之气。
“建州卫龙虎将军麾下臣子,何和礼,奉我主与都督佥事之命,参见羽柴中纳言殿下。”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虽经通译转述,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底气,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