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抖如筛糠,光亮的脑门上满是冷汗,脸色惨白,哪还有半分京都所司代的威严,倒像是个被吓破了胆的可怜虫。
“中……中纳言殿下恕罪!贫僧……不,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 前田玄以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将那份檄文举得更高,“这……这是石田治部少辅命下官草拟,准备明日……明日就在朝会上宣读的……讨……讨伐殿下的檄文……下官……下官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一时间,偏房内外,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只有前田玄以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羽柴赖陆的目光,缓缓从跪地求饶的前田玄以身上,移到一脸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的九条绫脸上,再扫过惊魂未定、表情精彩的自家臣子们,最后,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终于扩散开来,化作一声低沉的、意味深长的轻笑。
中纳言殿下这笑声,还在继续,然而前田玄以听到那声轻笑,如同听到赦令般,颤抖着微微抬起了他那光溜溜的脑袋,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丝卑微的期盼。
羽柴赖陆好整以暇地掸了掸直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听闻前田德善院様(注:前田玄以的法号)向来能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今日有幸,岂能错过?无妨,你且站起身来,将这篇雄文,读来与孤听听。”
他的语气越是平和,前田玄以就越是惶恐,连声道:“不敢不敢……殿下折煞下官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奈何双腿发软,试了两次才勉强跪坐端正,双手却依旧死死捧着那卷檄文,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般,用带着颤音的腔调,开始宣读:
“《问罪羽柴中纳言赖陆殿下书》……夫,天下者,丰臣氏之天下也!太阁殿下栉风沐雨,方得一统海内,恩泽万民。今有羽柴赖陆者,本出福岛氏之庶流,蒙太阁殿下及北政所殿下不弃,赐姓羽柴,位列中纳言,恩宠已极!然,其不思报效,反怀枭獍之心……”
读到这“枭獍之心”(传说中食母的恶兽)时,前田玄以的声音抖得厉害,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赖陆一眼。
赖陆脸上却没什么怒色,反而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甚至还颇为闲适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示意他继续。
而站在角落的九条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侧。只见柳生新左卫门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显然是被这檄文的内容气得不行,却又因刚才的失态和赖陆的镇定而不敢造次,只能梗着脖子硬忍。九条绫看着他这副明明当了武士,却还是藏不住情绪、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她迅速移开目光,重新恢复了清冷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无意。
前田玄以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念下去:
“其罪一:趁火打劫,忘恩负义! 当西军义士围剿国贼德川家康于伏见城下,为国除奸之际,赖陆身拥重兵,不挥师西进助阵,反趁虚袭取关东,其行径,与盗匪何异?口称遵太阁遗命自取关东,然手刃家康者,实乃西军也!此非忘恩负义,何为?!”
这一段念出,柴田胜重等人脸色都变了,这是直指主公起兵不义!他们紧张地看向赖陆。
却见赖陆轻轻“呵”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下巴,仿佛在品评:“嗯,‘趁火打劫’……这个词用得,倒也贴切。” 他非但不怒,反而像是在欣赏对手的文笔。
前田玄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冷汗流得更凶了,继续念:
“其罪二:挟兵自重,窥伺神器! 赖陆借报私仇之名,拥兵十数万,裂土封疆,僭称关东管领。今更提兵西向,威逼京畿。陛下赐歌,本意期冀其如龙虎护卫朝廷,然其曲解圣意,以为刀兵之借口,此乃对陛下最大不敬!真正使陛下宸忧、天下动荡者,非在大阪,而在江户!”
“窥伺神器……” 赖陆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