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场戏里一个投入了真情、却连谢幕资格都没有的,可笑又可怜的丑角。
原来,她早已用身体语言给出了最诚实的答案:卖书的町娘可以与你这个浪人耳鬓厮磨,但关白之女的圣域,从未对你开放。那些他曾触碰的温暖,不过是城堡主人允许游客在护城河外抚摸的、城墙砖石。
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羞愤和认清彼此那道天堑的绝望,像胃酸一样灼烧着他的喉咙。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一片死灰。他转过身,像个空壳,一步步走向外围岗哨。那扇门,无论是木制的,还是由血肉构成的,都永远地、彻底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柳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连同那口带着铁锈味的酸楚,一起强行咽回肚里,压回心底。从一开始,他与她,就是云泥之别。所有的靠近,都只是馈赠的一场美梦。一段他曾在她的书稿中读到的、当时不解其意的和歌,此刻如同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おほかたは 月をもめさじ 春の夜の むら云まがき あけてやはとて”
(我本不示人,明月清辉;怎会特为你,拨开春夜云篱。)
原来,她早已在古老的诗歌里,道尽了一切。那些默许的靠近、短暂的温存,不过是“春夜的云篱”,是她任务角色下可以施舍的幻影。而云篱之后那轮真正的明月——关白之女的真心与贞洁——他连妄想的资格都未曾有过。
“云篱……明月……”柳生喃喃自语,发出一声惨笑,“原来,我连那云篱为何而开,都未曾看懂……她不允我见月,只是偶容我……隔篱望影。”
而后他默默地转过身,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一步一步,机械地朝着秀康所指的外围岗哨走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木下佐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柳生,走吧。有些缘,尽了就是尽了。若她有丝毫不舍,主公也没必要与她……”
柳生心里明了,他不配让堂堂的羽柴中纳言,东国十州之主,亲自下场去辱他。而那两人更不太可能在神社做什么出格的事,可他心里偏就是那么酸溜溜的。
精舍之内,与外界的肃杀截然不同,一派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羽柴赖陆在主位安然落座,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九条绫的动作。
九条绫并未立刻言语。她先是步履从容地行至室角一方小小的铜镜前,跪坐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支精致的青黛笔,对着镜子,极其专注地、一笔一画地,重新勾勒那略显平直的引眉,并点染上淡红的唇脂。每一个动作都舒缓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仪式。这不仅仅是在补妆,更是在调整心态,从执行任务的“九条祢宜”,彻底切换至代表家族与朝廷进行博弈的“关白之女”。
就在她点染唇脂的指尖微顿之际,门外隐约传来柳生那一声几乎听不见、却饱含绝望的叹息,以及那模糊的“云篱……明月……”的喃喃自语。九条绫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然而,一直透过镜面余光观察着她的羽柴赖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唇角边一闪而逝的弧度——那并非嘲讽,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母亲听到稚子因不解世事而抱怨父母同寝却不陪自己玩耍时,所流露出的那种带着怜惘与无奈的苦笑。这抹苦笑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她的面容已恢复成无波的古井。
妆成。她盈盈起身,行至赖陆面前的茶案旁,姿态优雅地摆好茶具,开始点茶。热水注入茶碗,茶筅搅动,激起翠绿的泡沫,茶香四溢。整个过程中,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公家女子特有的、深入骨髓的优雅与从容。
而后九条绫盈盈起身,行至赖陆面前的茶案旁。那案上,早已备好一套茶具。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一只静置于紫檀木承盘上的建窑油滴天目茶碗。
碗型稳重,胎骨厚实,通体施浓黑的釉色。然而,在偏房内幽暗的光线下,那黑釉之上竟密布着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