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的密信高举过顶。羽柴赖陆——那位身量惊人、面容犹带少年气的霸主,闻言,那双遗传自其母、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长睫垂下,在烛光中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闪过的思绪。他并未亲自去接,只由近侍转呈。
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随即用那清朗而平稳的声音念出了那个关键的名字:“……使者,香宗我部亲泰。”
这个名字在广间内文武重臣的心中,瞬间勾勒出一幅四国枭雄的侧影:长宗我部元亲的血脉至亲、中富川之战的浴血悍将、兵不血刃整合香宗我部氏的政治能手。一位真正从元亲时代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宿老,其亲身至此,意义远超寻常使节。
赖陆并未多做评论,直接下令:“准其即刻觐见。” 随后,他目光转向下首的松平秀忠,语气不容置疑:“秀忠,检钱之事关乎根本,你且留下,稍后再议。”
“是。”秀忠低头领命,心中那关于钱法的纷乱思绪暂时压下,注意力也随之转向殿门。他知道,眼前这场觐见,将是散场前最后的,也是至关重要的插曲。
香宗我部亲泰稳步走入广间,步履沉稳,但眉宇间沉淀着历经风霜的审慎。他依礼伏身,声音平稳而恭敬:
“外臣香宗我部亲泰,拜见羽柴中纳言殿下。冒昧觐见,伏惟殿下恕罪。”
赖陆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落在老者身上,直接问道:“亲泰卿远来辛苦。土佐守盛亲遣卿至此,有何要事?”
亲泰深吸一口气,将早已斟酌好的说辞清晰道出,语气恳切而务实:
“殿下明鉴。外臣此番前来,乃是代表本家,及四国忧心时局之士,向殿下呈情。”他略作停顿,点明核心诉求,“近日濑户内海航道因战事封锁,四国物产难以输出,畿内物资亦难以输入,两地商民俱损。我四国虽僻处海隅,亦知殿下上洛,志在匡扶天下。故而,土佐守欲效微劳,愿从中斡旋,开放四国港町,以平价向殿下输送粮秣、木材、硝石等军需民用之物,以解畿内燃眉之急,亦使四国百姓得一喘息之机。此乃互利之举,亦显本家归附之诚。”
这番话完全从实际利益和大局稳定出发,合情合理,将姿态放得很低。
赖陆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等亲泰说完,并未立即回应条件,反而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问了一个看似无关、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土佐守盛亲……年少继位,统御四国豪雄,非易事也。”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如今土佐国内,是盛亲一言而决?还是……仍需倚重如亲泰卿这般的‘古老众’共议,方能稳住局面?”
此话诛心!
赖陆根本不屑于去提盛亲心里的龌龊事。他直接质疑的是长宗我部盛亲的统治能力和权威!一个连内部都未必能完全掌控的年轻家督,有什么资格来谈“代表四国”?又有什么信誉来履行如此重大的约定?这既是敲打,也是试探,更是对盛亲个人能力的极度蔑视。潜台词就是:你侄子镇不住场子,我不放心跟他做生意。
松平秀忠在一旁听得心头一凛。殿下此举,高明至极!既避开了尴尬话题,又将对方逼入了绝境。
香宗我部亲泰闻言,心中巨震,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他瞬间明白了赖陆的潜台词——殿下对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并且将其解读为盛亲“软弱、冲动、不堪大任”的证据!他此刻若回答“盛亲一言九鼎”,便是欺君,且与宴会上盛亲受辱后无力反应的现实矛盾。若回答“需古老众共议”,便是承认家主无能。
电光石火间,亲泰做出了最正确、也最无奈的选择。他伏身更深,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忠诚:
“殿下明察秋毫……盛亲殿下年轻气盛,虽有锐意,然治理一国,尤其是安抚四国诸士,确需我等老臣竭诚辅佐,共议方略。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但凡涉及与殿下相关之大事,本家上下,必是‘一味同心’! 此番输粮之议,更是古老众共同商定,绝无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