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其中,墨香浓郁,光线透过高窗落在展品上,平添几分雅致肃穆。
魏老的目光落在崔?身上:“听王公子说,崔相公昨日在州桥挥毫,气象不俗。不知可否一观墨宝,也让老朽开开眼界?”
崔?早有准备,从容地从袖中取出油纸包,小心打开,将其中两幅写在澄心堂样粉笺上的行楷小字在就近的案台上徐徐展开。
一幅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节选:“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另一幅则是其自书的一首雪日感怀小诗:“雪霁寒江岸,孤鸿杳碧天。灯前乡路远,砚底墨痕艰。骨立三更月,心期一纸船。何时渡冰塞,载得暖风还。”
墨是上等的松烟,纸是匀净的粉笺。当那遒劲而飘逸的字迹完全呈现在魏老眼前时,这位见惯名家笔墨的老掌柜,眼中瞬间爆发出灼人的亮彩!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屏住了呼吸,目光如细密的梳子,一行行、一字字地在那纸上摩挲。
“好!”半晌,魏老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眼中精光闪闪,带着难以掩饰的激赏,“好字!好字啊!”
他伸出干枯但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悬停在《归去来兮辞》的“追”字上一寸处,仿佛不忍触碰,口中啧啧称奇:“点画藏锋蓄势,如锥画沙,转折处顿挫分明,力透纸背!竖如悬针,钩似劲弩!这线条的力道与韧性,深得颜真卿筋骨!再看这结体,中宫紧收,外围舒展,主笔突出,疏密有致,分明又有柳公权《玄秘塔》的骨格峻峭!最难得的是……”
魏老将目光投向那首自书小诗的开头与结尾:“开篇‘雪霁寒江岸’的‘岸’字,沉雄浑朴,收笔‘暖风还’的‘还’字,却又行意盎然,圆转流畅,起落行止之间,法度一丝不乱,而气脉畅达无滞!融会贯通,自成一格!非大功力、大悟性不可为!”
他又指向《归去来兮辞》中的“悟”字和“追”字之间的笔意连带:“字字独立而气息贯注,如风拂水面,涟漪暗通。尤其这笔飞白,露锋藏锋间,虚实相生,极见火候!若非心无旁骛、精研苦练数载,断然写不出这等境地!妙,妙极!”他抬起头,看向崔?,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叹,“崔相公年岁几何?竟有如此功力底蕴?”
“年方二十。”崔?如实答道。魏老的品评之精准,远超州桥上那些浮泛的赞誉,句句点在他精研多年的关窍上,令他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二十……”魏老又是一阵赞叹摇头,“后生可畏!真正后生可畏!”他转向王介之,语气诚挚:“王公子慧眼!此等笔力,假以时日,扬名立万指日可待!这两幅字,便留下吧!挂在老朽这铺面最显眼处,标价…十贯一幅!”
十贯!这价钱对于街头书家而言,简直是天价!足见魏老识货与推崇。王介之闻言,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自己发掘了稀世珍宝。
魏老当即吩咐伙计:“去,取最好的绫子锦边来,老朽亲自督工装裱!”说着又转向崔?,态度明显更为热切:“崔相公,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书坊时常需刻印些新书扉页题记、内页插图题跋,或为名家诗集抄录副本以备刻印,这些都需要一手极好的写工。若相公不弃,可否与书坊签个契书,接些誊抄、题跋的活计?润笔酬劳自当从优。铺子里纸张笔墨亦可随时取用,方便相公日常习练。”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仅能解决生计,更能获得稳定的书写环境和精良文房,对练字备考都大有裨益。崔?心中涌起暖流,毫不犹豫,拱手深深一揖:“魏老前辈厚爱,晚辈铭感五内!愿效微劳!”
“好好好!”魏老喜形于色,当下便拉着崔?去柜台后商谈细节,拟定了一份双方都满意的简单契书,约定次日便可来书坊领活计。
王介之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崔?妥善安顿了生计根本,眼神中也满是欣慰。他仿佛完成了引路者的使命,又略坐了片刻,与魏老叙谈几句,便起身告辞:“崔兄既已安顿妥当,魏老也非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