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
“陈管事费心了。”崔?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份“厚赠”,远超画师应备之需。其用意,绝不单纯是“以免俗物污手”这般冠冕堂皇!这极致的画具,是一道精心镶嵌的华丽樊笼,是无声的提醒与压力——你必须画出远超寻常的作品,必须配得上我们提供的一切,必须值得我们的“投资”!同时,这也是一个无形的陷阱:用了如此豪奢之物,那幅“小照”便已打上了李府的烙印,岂是街头偶作可比?
青衣仆役脸上笑容依旧:“管事还交代了府邸的方位及入府时辰。申时正刻(下午3点),自府邸西侧角门入内,报管事之名或崔相公名号即可。府邸位于内城保康门外,靠近南薰门内大街的‘庆国公府’西侧巷内,‘枢府李宅’便是,问路皆知。”点出李府位置邻近当朝枢密使(最高军事长官)府邸,更是直指其背景滔天。“相公安顿要紧,小的就不叨扰了。”仆役再次躬身,留下提盒,带着小厮悄然离去,巷中深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崔?默默阖上院门,将那华丽得过分的提盒置于冰冷方桌的一角,在这家徒四壁的陋室中显得如此突兀而荒诞。他取出一枚素琴所赠的小银锞子和一些散钱,走出深巷,在附近简陋的脚店买了几个热腾腾的炊饼和一块酱菜权作晚午之餐。一边啃着粗粝但温热的炊饼,他一边循着记忆,重返墨韵书坊。
书坊内檀香依旧。魏老正戴着玳瑁眼镜,对着光仔细研究一幅残缺的宋人小品。见崔?进来,甚是欢喜。
“崔相公来了?新居可还安适?”
“托魏老福,已初步安顿。清静之地,正合读书。”崔?行礼道。
“甚好!甚好!”魏老抚须微笑,“昨日观相公试笔,笔意尚有古意可追。老夫这里有批《金石丛编》的抄录差事,共三卷,约十万余字,皆是前朝碑拓释文,需一手规整严密的楷书誊写。每千字工钱二十文,纸墨皆由书坊供给。工期二十日,不知相公可否应承?”
这活儿工整精细,虽耗神却是锻炼基本功的绝好机会,更能赚取备考资费。崔?毫不犹豫应下:“承蒙魏老抬爱,晚辈自当尽心!”
魏老满意地点点头,让伙计取出厚厚一摞仿古黄纸、一套上等松烟墨锭和一方大号砚台,又细说了字体要求:“取其端庄方正,务求清晰,摹拓原文之金石气为佳。”
交接完毕,崔?心中稍定。有书坊工事在身,便是一道可靠的屏障。他踌躇了一下,斟酌着措辞,还是隐晦地向魏老提起今日李府相召之事(只说是某贵府慕名请作人物画像,婉拒未成),并道:“此番涉入权贵之宅,恐生枝节。晚辈入府期间,若书坊有急务或外间有事,魏老有所耳闻,还望不吝告知一二。”
魏老何等世故精明,立刻听出话中未尽之意。他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枚铜镇纸,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端详着崔?:“枢府李家?”
崔?轻轻颔首。
魏老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城南宋门街的李家?兵部侍郎李佑甫家?……这可是个庞然大物!根深叶茂,牵涉甚广!”他看着崔?年轻沉稳却难掩忧虑的脸庞,叹了口气,“相公谨慎是应当的。这等人家,恩威并施,翻云覆雨只在瞬息之间。今日送你上青云,明日也可能翻手覆云。”他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关心,“入府后多看少言,只当是个画匠差事,规矩作画。画完即走,莫攀扯,莫深交,更莫打听府内琐事。尤其……避让内眷。若有为难之处,速回书坊来!”
“谢魏老提点!”崔?深深一揖,魏老寥寥数语,直指要害,足见深谙世情险恶。
“提点何足挂齿!”魏老摆摆手,看着崔?的目光带着赞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相公才华横溢,前程远大。但切记,在这汴京城里,才具如剑,锋芒太露易折,藏锋于鞘,方能游刃有余。老夫在此,总能暂避些须风雨。去吧,好自为之!”
回到深巷小院,已是午后。阳光西斜,巷内更显幽暗。崔?燃起那盏光线昏黄的旧油灯,小心地摊开魏老交予的《金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