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位女大人救场,兄台那躬身一揖,真真儿是……君子风范!这朋友,我陶子安是交定了!”他说着,又从自己碗里捞起两块厚厚的羊肉,不由分说地夹到崔?仅剩半碗素羹的汤碗里,“来!崔兄!今日有缘同桌同汤同御风雪之险!我敬你一碗!”说罢,他端起自己那碗尚温的羊汤,当真有模有样地做出了“敬酒”的姿态。
崔?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厚肉,再看看对面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眼神真诚明亮的圆脸,心中某处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暖融融的热情悄然融化。在这人情冷暖、步步惊心的帝都,一份萍水相逢却不掺杂质的赤诚,尤为珍贵。
他不再推拒,也举起自己的粗陶碗,与陶承良的碗沿轻轻一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陶兄盛情,皓月愧领了。若蒙不弃,自当结交。皓月初来乍到,也幸得有朋自远方来。”
“好!痛快!”陶承良一口饮尽碗中热汤,脸上笑容简直要开出花来,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崔兄爽快人!这才对嘛!出门在外靠朋友!小弟虽不才,但在汴京城里,人脉还算有些,钱粮也还算宽裕。崔兄日后若有为难之处,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盘缠拮据,尽管开口!只要小弟能做到的,绝不推脱!你就报我陶子安的名号,管用!”
他拍着胸脯保证,话语间透着商贾之家特有的爽利与资源底气。他又想起什么,笑眯眯地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竟是半只色泽金黄、油光发亮的金陵烤鸡!他撕下一条肥嫩的鸡腿塞给崔?:“来来来,别光喝汤!尝尝我们金陵的烤鸡,香着呢!跟这羊汤绝配!”那份热情,几乎要将人融化。
崔?看着被塞到手中的鸡腿,又看看陶承良期待的眼神,终是没有推却,轻轻咬了一口。鸡肉酥香嫩滑,肥而不腻,确实别有风味。两人就这样,在大雪初歇、冷风依旧刺骨的州桥简陋羊汤摊子上,就着这碗热汤、半只烤鸡和粗硬胡饼,聊起了金陵风物、襄阳人情、科场趣闻、南北见闻。陶承良妙语连珠,话语风趣,常常逗得崔?也忍俊不禁,暂忘了州桥泼皮的阴霾与李府深宅的纠葛,仿佛连空气都鲜活温暖起来。
直至日头西斜,暮色渐浓,羊汤摊前灯笼次第亮起。
陶承良摸着滚圆的肚子,满足地叹道:“雪后初晴,一碗热汤结交新友,当真快哉!崔兄,今日小弟需去南薰门外的‘云来客栈’寻个落脚处,已托人定了上房。不知兄台在何处下榻?”
崔?指向城东护龙河旧坊区的方向:“就在城东小巷深处,一偏僻小院。”
陶承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坊墙低矮,屋舍陈旧,隐约可见的深巷在暮色中幽深曲折。他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钦佩,却并未流露出一丝轻视。那眼神纯净坦荡,只是说道:“小院清静,正合崔兄温书。好!待我安顿妥当,明日若得空,便去州桥寻崔兄小聚!或者崔兄若有闲暇,可来‘云来客栈’寻我!门牌地字三号,一打听便知!”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刻着“陶”字云纹的铜制腰牌塞到崔?手里:“崔兄拿着!别推辞!你住那地界深,此物权当信物。若真有不便之处或泼皮再敢滋扰,拿着它到任何一家挂‘陶记’牌子的丝绸行、盐铺或粮店,他们认得!多少能帮衬一二!”语气斩钉截铁,透着不容拒绝的真切关怀。
崔?看着掌心那枚还带着陶承良体温的温润铜牌,心中暖意流淌。他不再推辞,郑重将其收入袖中:“陶兄盛情,皓月铭记。他日必有叨扰。”
两人在灯火阑珊、行人渐稀的州桥街头拱手道别。陶承良裹紧宝蓝色锦缎斗篷,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内城灯火璀璨、气派森严的南薰门方向行去。崔?则提着他那个简陋的书画包裹,夹着深藏了李府提盒的蓝布卷,转身投入城东那片暮色四合、幽深如墨的旧坊窄巷。
身后是州桥繁华渐起的夜市喧嚣,前方是深巷逼仄未知的清寒孤寂。崔?踏着尚未完全冻硬的泥泞小径,一步步深入那只有昏黄油纸灯笼映照的窄巷深处。远处护龙河冰封的寒意顺着巷弄袭来,身后陶承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