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此刻正带着一丝清晰的讶异望向自己。他端坐于蒲团之上,背脊挺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沉静如渊的气度。
这……便是崔皓月?
这……便是笔下能捕捉人物魂魄、视权贵如浮云的寒门书生?
沈文漪只觉得脸颊瞬间滚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慌忙垂下眼睫,不敢再看,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隔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银壶中茶水将沸未沸的“咕嘟”轻响,以及窗外寒风掠过竹叶的沙沙声。
尴尬的沉默弥漫开来。两人都未曾料到对方竟是如此模样,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沈文漪更是心如鹿撞,方才准备好的从容应对之词,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最终还是崔?先打破了沉默。他压下心头的惊艳与诧异,起身拱手,声音清朗沉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在下崔?,字皓月。姑娘便是‘州桥观画人’?”
沈文漪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抬眸迎上崔?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正是。崔相公请坐。”她微微颔首还礼,姿态优雅,却在落座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两人重新在蒲团上相对而坐。矮几不大,距离不远不近,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崔?是淡淡的松墨冷香,沈文漪则是若有若无的寒梅幽香。
“姑娘……如何称呼?”崔?问道。
“我……”沈文漪略一迟疑,终究没有报出真名,“……唤我‘观画人’即可。”她不想让身份成为此刻的隔阂。
崔?了然,不再追问。他目光落在矮几上的茶具上,试图寻找话题:“姑娘好雅兴,选了这‘听雪茶庐’。”
沈文漪微微放松了些,轻声道:“此地清静,雪落无声,正宜品茶论画。相公觉得呢?”她一边说,一边伸出纤纤玉指,提起炉上银壶,开始温盏烫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世家熏陶出的优雅韵律。
“确是好地方。”崔?点头,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那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她取过一只白瓷茶盏,用竹夹夹起一小撮碧绿的茶末投入盏中,随即提起银壶,一道滚烫的水线精准注入茶盏。手腕轻旋,动作舒缓而富有节奏,茶筅在盏中快速击拂,茶汤表面渐渐泛起细腻如雪的白色沫饽(茶沫)。
“此乃建安北苑上品‘龙团胜雪’,”沈文漪将一盏点好的、汤色青碧、沫饽如雪的茶汤轻轻推至崔?面前,“相公请品。”
崔?端起茶盏,轻嗅茶香,清雅高远,沁人心脾。浅啜一口,滋味醇厚回甘,唇齿留香。“好茶。”他由衷赞道,“姑娘点茶手法精妙,沫饽绵密如雪,不负‘胜雪’之名。”
沈文漪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相公过奖。茶道亦是画道,讲究心手相应,浓淡相宜。”她为自己也点了一盏,动作愈发从容。
茶香氤氲,暖意融融。最初的尴尬在茶汤的浸润中渐渐消散。
“姑娘信中言‘偶得惊鸿一瞥,神魂俱夺’,”崔?放下茶盏,目光坦诚地看向沈文漪,“不知是哪一幅拙作,竟能入姑娘法眼?”
沈文漪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崔?:“是相公为州桥一位素琴姑娘所绘的小像。”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惊叹,“妾身……我从未见过如此传神的人物肖像!寥寥数笔,形神兼备!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倔强,仿佛能穿透纸背,直抵人心!相公捕捉神韵之能,堪称鬼斧神工!”
她言辞恳切,目光灼灼,那份对画技纯粹的推崇与热爱,毫无作伪。崔?心中微动,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被同道知己理解的愉悦。他谦逊道:“姑娘谬赞。不过是机缘巧合,捕捉到素琴姑娘那一刻的心境罢了。画之道,贵在传神,形似次之。”
“正是此理!”沈文漪眼中光彩更盛,“相公所言深得我心!譬如王摩诘(王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