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释然与浅浅的欢喜。她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是文漪……失言了。公子高洁,岂是那等轻浮之人可比。”她端起茶壶,为崔?续上热茶,动作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从容,“只是……公子才华横溢,锋芒初露,难免引人瞩目。还望公子……多加珍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崔?颔首:“谢姑娘关心,崔?谨记。”
茶香氤氲中,隔间内气氛重新变得融洽。两人不再提琼玉阁,转而论起近日所得的一幅前朝山水小品,笔意墨韵,见解精妙,沈文漪眼中光彩重现,方才那点小女儿情态仿佛只是雪地上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痕。
州桥东头,“云来客栈”地字三号房。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下酒菜和一坛开了封的“梨花白”。陶承良(字子安)裹着厚实的貂皮坎肩,圆脸红扑扑的,正抓耳挠腮地对着一篇策论草稿发愁。崔?坐在他对面,手中执笔,在草稿上圈点勾画。
“……子安兄此处‘冗兵之弊,在于将不知兵,兵不知战’,立意尚可,然论据空泛。”崔?笔尖点在一处,“可引太祖朝‘更戍法’之得失,或本朝西北三川口、好水川之败中将领调度失当、士卒怯战之例佐证,方显有力。”
陶承良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皓月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连忙提笔修改,又挠头道,“还有这‘抑侥幸’……家父常说恩荫太滥,可这具体如何‘抑’法?写得太直白,怕得罪人;写得太隐晦,又怕考官看不明白……”
崔?沉吟道:“可引《周礼》‘世卿世禄’之古制,对比本朝恩荫过滥之现状,言其‘名器轻授,国本动摇’。再言‘当严考绩,限品秩,重实绩而轻门荫’,点到即止,既明其弊,又不失儒雅。”
“妙!妙啊!”陶承良听得眉飞色舞,对崔?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皓月兄!你真是我的文曲星!来来来!小弟敬你一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满是真诚的感激与敬重。这月余来,崔?不仅在学问上指点他,更在他因商贾出身遭人讥讽时多次维护,这份情谊,陶承良铭记于心。
琼玉阁,西楼暖香阁。
颜清秋(花名)斜倚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身上只着一件宽松的茜红色软绸寝衣,乌发如瀑披散肩头,慵懒中透着惊心动魄的艳色。她手中正展开一幅尺余见方的素笺。
画上并非她惯见的浓妆艳抹、华服盛装,而是一个女子临窗抚琴的背影。女子身姿窈窕,只着素色常服,发髻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落颈侧。窗外是几竿风雪中的翠竹,窗内琴案上香烟袅袅。整幅画用笔极其简淡,墨色清雅,却将那女子抚琴时专注沉静的神韵、以及那份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冷,捕捉得入木三分!尤其那背影透出的气质,竟与她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隐隐契合!
这正是崔?收到她派人送去的过冬衣物(一件厚实的银狐裘斗篷和几套精纺棉布中衣)后,回赠的“小像”。
颜清秋凝视着画中那清冷孤绝的背影,红唇紧抿,那双惯常流转着媚意与锐利的眼眸,此刻却怔怔地失了焦距。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画中女子抚琴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弦的凉意。许久,她才低低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喃喃自语:“崔皓月……你眼中看到的……竟是这样的我?”画中的清冷孤高,与她人前烈火烹油般的艳丽张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直击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这份洞悉,让她心头震动,更添几分对这个神秘书生的好奇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枢府李宅,内院暖阁。
王夫人(慧仪)正看着幼子李松临摹字帖。丫鬟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进来,福身道:“夫人,崔相公那边……炭火已经送到了。是上好的银骨炭,无烟耐烧,足够用到开春。”
王夫人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儿子稚嫩的笔迹上。片刻,她才似不经意地问道:“他可曾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