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本?分明是夏竦等人嫉贤妒能,为一己私利,不惜颠倒黑白,阻挠国事!”
韩琦沉声道:“希文兄,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陛下虽支持新政,然近日流言四起,恐圣心亦有所动摇。我等需拿出实绩,更要……反击!”
“反击?”范仲淹目光深邃,“如何反击?与其陷入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扎扎实实,将新政推行下去!让百姓得实惠,让国库充盈,让边关稳固!事实胜于雄辩!”
他拿起一份来自陕西经略司的奏报:“稚圭,你在陕西推行‘营田’、‘更戍’,成效显着,边军士气渐振,粮草亦有所保障。此乃新政实绩!当速速整理成册,上呈御览!彦国,你负责的‘精贡举’、‘兴学校’,亦需加快进度,务求选拔真才,以塞悠悠众口!”
“至于夏竦……”范仲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攻讦新政,无非是怕动了其党羽根基,断了他结党营私的财路!其人所为,与丁谓之流何异?前朝‘天书封祀’,耗空国帑,养肥私囊,正是此等行径!史笔如铁,自有公论!”
提到“天书封祀”与“丁谓”,范仲淹心中一动。他想起前几日欧阳修曾提及,翰林院一位年轻编修(崔?)整理相关旧档,颇有见地,其警示之言,发人深省。他沉吟片刻,对欧阳修道:“永叔,你方才提到的那位崔编修,其才其志,颇堪造就。他既在翰林修史,又对新政有所关注,或可……引导其以史为鉴,为新政张目?若能着文论史,以古证今,驳斥‘聚敛’、‘动摇国本’等谬论,或可收奇效?”
欧阳修眼睛一亮:“希文兄高见!此子确有慧根,心怀社稷。前次清风夜谈,其已明‘以史为鉴,以笔为戈’之志。若能得其助力,以翰林清流之笔,为新政正名,确是一步妙棋!此事交由我来办!”
翰林院典籍库。
崔?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叶英台那次盘问后,他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同僚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疏离,典籍库的管事老吏对他愈发客气,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他心知肚明,皇城司的阴影并未散去,那份被暂时封存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
这日,他正埋头整理一批关于“太宗朝漕运改制”的旧档,试图从中寻找解决当前漕运积弊的启示。砚童匆匆进来,低声道:“相公,欧阳大人有请,在清风茶肆老地方。”
崔?心头一凛,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赶赴清风茶肆。
依旧是那间临河的雅室。欧阳修已等候多时,神色比上次更加凝重。他开门见山,将朝堂上夏竦等人以“朋党论”攻讦新政、污蔑范仲淹“聚敛”、“动摇国本”的严峻形势,以及新政在地方推行遭遇的重重阻力,简要告知崔?。
“……希文兄之意,夏竦等人所为,与前朝丁谓借‘天书’之名行贪墨之实,如出一辙!皆是假公济私,祸国殃民!”欧阳修目光灼灼地看着崔?,“崔编修,你深研前朝旧档,洞悉其中积弊。值此危难之际,翰林清流,当以史笔为刃,正本清源!你可愿着文一篇,以‘天书封祀’之祸为例,剖析此类‘借名靡费、动摇国本’之害,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崔?心头剧震!范仲淹竟亲自点名,要他执笔为新政发声!以他刚刚触及的“天书”旧案,直指当下夏竦等人的攻讦!这既是莫大的信任,更是将他彻底推向了风口浪尖!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宋祁的谨慎告诫、叶英台的冰冷警告、夏竦的权势熏天、那份被深藏的危险档案……一旦此文问世,他必将成为夏竦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欧阳修那殷切的目光,范仲淹那忧国忧民的身影,新政推行中那些触目惊心的阻力与百姓的期盼……更与“天书”旧档中那血淋淋的教训交织在一起!史笔如镜,岂能因畏惧而蒙尘?士人之责,岂能因凶险而退缩?
他想起清风夜谈时欧阳修的教诲,想起自己写下的“莫道书生无胆气,笔锋亦可裂长空”的诗句!胸中一股热血激荡,冲散了所有的犹豫与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