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念着这最后两句,红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而复杂的笑意。好一个崔皓月!好锐利的眼光!竟能一眼看穿她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指那深藏在妖娆皮囊之下、早已被鲜血与仇恨浸透的冰冷内心!
多少年了?自从那个血腥的夜晚,自从她手刃仇人、踏上这条不归路以来,她早已习惯了戴着一张又一张面具生活。她是临江仙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是暗夜里游动的孤魂野鬼,是“大先生”手中最锋利的刀……她游走于刀尖,玩弄人心于股掌,早已将那个名叫“芸娘”的、纯净脆弱的自己,深深埋葬。
她以为,自己早已修炼得铁石心肠,不会再为任何外物所动。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甜言蜜语,于她而言,都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可是……今夜这首诗,却像是一把精准无比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她心湖最底层那扇紧闭的铁门!那早已冻结的情感,竟泛起了一丝微澜。是一种被看穿、被理解的震撼,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那种清正光明气质的……向往?
她想起崔?在糖寮与僮民同乐时那真诚的笑容,想起他谈及民生时那专注的神情,想起他面对自己试探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这个年轻的宋官,与她过往接触的所有权贵枭雄,都截然不同。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这南疆的黑暗,却也让她这早已习惯于黑暗的人,感到了刺眼与不安。
“崔皓月啊崔皓月……”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拂过诗行,“你究竟……是救我出苦海的佛,还是……渡我入地狱的魔?”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这一夜,临江仙顶楼的灯火,亮至天明。红泠独坐窗前,心绪纷乱如麻,往昔的仇恨、如今的迷局、未来的凶险,与今夜这首诗带来的奇异触动,交织在一起,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寒意正浓。州衙后院书斋内,炭火彻夜未熄,崔?已起身,正对着一幅邕州城防图凝神思索。年关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便越盛。石保衡近日异常安静,反而更令人觉得反常。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铿锵之声!
“大人!紧急军情!”蒙力那洪亮却带着压抑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崔?心中一凛,立刻道:“进来!”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身寒气的蒙力大步踏入,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压低声音,急切禀报:“大人!混入石保衡禁军西大营的兄弟,刚刚冒死传出密信!”
崔?目光锐利如电:“讲!”
蒙力从怀中掏出一枚细小的、沾着泥污的竹管,双手呈上:“信上说……石保衡与其几个心腹将领,近日密会频繁!他们……已定下计划,要在除夕之夜,趁全城欢庆、守备松懈之时,发动……大动作!”
“除夕之夜?大动作?”崔?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站起身,走到城防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禁军西大营的位置上,“何种大动作?目标何在?信上可曾说明?”
蒙力摇头,脸色凝重:“信上语焉不详!只说‘大动作’,具体是何,尚未探明!传信的兄弟身份低微,无法接触核心机密,只偶然听到只言片语,便冒险将消息送出!他判断,此事千真万确,绝非空穴来风!”
除夕之夜!全城团圆,爆竹声声,正是防备最薄弱、人心最涣散之时!石保衡选择此时发难,其心可诛!
崔?背着手,在房中急速踱步,脑中飞快运转。石保衡的目标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其得逞!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已是一片冰寒决绝之色。
“蒙力!”他沉声喝道。
“末将在!”
“即刻传我命令!”崔?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第一,邕江军全军进入战时戒备!由你亲自坐镇西大营外围险要之处,秘密设伏,增派暗哨,昼夜监视禁军大营一举一动!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禁军士卒成建制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