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清宁之地,未必能安放一颗……宁心。”这话,像是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入了崔?的心扉。
舟内一时寂静,只有流水潺潺。崔?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缓缓执起茶壶,为她面前的茶杯斟满。青釉茶杯,衬着浅碧的茶汤,更显清雅。他低声道:“尝尝这岭南的土茶,初入口或许觉得苦涩,但回味……却有一股独特的甘醇。”
沈文漪依言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一下,茶香在口中弥漫开,她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茶……倒有几分像你。”
崔?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忍不住低笑出声,眉宇间的凝重也散去了不少:“若真似我这般又苦又涩,怕是难以下咽,要辜负文漪你这杯茶了。”
见他难得露出这般轻松神态,沈文漪也莞尔一笑,那笑意虽浅,却如春风拂过冰湖,瞬间消融了不少隔阂,眼中也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小舟沿江而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停靠在一处僻静的江湾。岸上垂柳依依,绿草如茵,柳丝后掩映着一座看似新近修葺过的园林。园门古朴,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南园”二字,笔力遒劲挺拔,正是崔?的笔迹。
“此地原是前朝一位节度使的别业,早已荒废多年。”崔?一边引着沈文漪入园,一边缓声解释,“我到此地后,见其依山傍水,格局尚存,便趁着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之余,拨了些许款项,命人稍加整治,移栽花木,疏通泉脉,也算……为这邕州添一处可游憩之所。”
沈文漪漫步园中,但见曲径通幽,亭台错落。虽无汴京园林的精雕细琢、富丽堂皇,却胜在自然野趣。新植的花木尚未成气候,但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竹影扫阶,泉声漱玉,偶有鸟雀啼鸣,更显清幽。
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轻声叹道:“此地春色,与京中确是不同。汴京之春,如工笔重彩,繁华到了极处,反倒失了真趣。此处……虽粗服乱头,却有一种不掩国色的天然野意。”
“文漪此言,深得我心。”崔?颔首,“京中之春,是被人精心雕琢过的梦;而岭南的山水,却是活生生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真。”
二人并肩沿着一道以卵石铺就的小径缓缓而行。路面微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阵清脆的鸟鸣从竹林深处传来,沈文漪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翠羽斑斓的鸟儿振翅掠过湛蓝的天空,她的目光追随着那抹灵动的色彩,神色间忽然闪过一丝恍惚,仿佛透过这片南国的天空,看到了遥远汴京的某个春日。
崔?侧目,捕捉到她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怅惘,声音不由得放得更柔:“可是……想起汴京了?”
沈文漪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低声道:“只是忽然想起……从前在汴梁的某个春日,太学后园,柳絮纷飞如雪……”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崔?已然明白。那是他们定情之初,最美好的时光。他记得,那时他曾用折扇为她遮挡扑面而来的柳絮,笑言:“这柳絮也知妒忌,妒你容颜胜雪。”
而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繁华汴京,那青春年少,都已隔了万水千山,如同前尘旧梦。
园中有一处小巧的六角亭,临水而建,名曰“聆风”。亭畔有一道山泉引入,叮咚作响,如鸣佩环。崔?命随从取来笔墨,略一沉吟,在亭柱上挥毫题下一行诗句:
“浮生若水,愿与卿同清。”
字迹清峻,带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洒脱与深情。
沈文漪立于一旁,默默看着那淋漓的墨迹,眼中泛起微光。她轻声问道:“我记得,昔年在翰林院供职时,你曾写过‘浮生易老,月华难留’之句,满是慨叹。如今……为何心境大变?”
崔?凝视着那诗句,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而坚定:“彼时年少,只知慨叹光阴易逝,人生无常。如今历经宦海浮沉,世情冷暖,方始悟得,浮生若水,固然奔流不息,然只要心中所念之人尚在,彼此心意相通,能共此清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