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便不负此生,不虚此行。”
沈文漪静静地听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一阵酸楚与暖意交织的微颤掠过全身。她转过脸,望向亭外潺潺的流水,强自压下翻涌的心绪,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崔郎的诗,总是这般……动人心魄。”
崔?笑了笑,未再多言,只命人用亭畔山泉煮水沏茶。泉水清冽,茶香更显醇厚。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视线。沈文漪看着那氤氲的白雾,忽然觉得,此刻的宁静与温馨,美好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境,令人心生眷恋,又隐隐不安。
她捧着温热的茶杯,轻声问:“你在此地,已有一年了吧?”
“嗯,一年了。”
“……寂寞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崔?怔了怔,随即缓缓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初来时……自然是寂寞的。举目无亲,语言不通,政务千头万绪,内外交困。但后来,渐渐学会了与这山风对话,与江水为友,与州衙内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属共进退,倒也……习惯了。”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声音愈发低沉:“若能……时常与你共赏此间山水,这寂寞……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午后,二人沿园中石阶,向一处地势稍高的坡顶走去,欲登高远眺邕江全景。山路两旁,野花烂漫,蜂蝶飞舞。行至半山腰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台时,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呵斥之声,夹杂着惶恐的求饶。
崔?神色一凝,示意随从暂停,自己快步上前查看。只见几名身着邕江军号衣的兵士,正押着三四个衣衫褴褛、面色惶恐的壮年男子。那些男子作猎户打扮,手持简陋的弓弩,脚上沾满泥泞。
一名带队的小校见崔?到来,连忙上前拱手禀报:“启禀大人!巡园弟兄发现此数人擅入南园禁地,形迹可疑,疑有偷猎官园禽兽之嫌,正欲押回讯问!”
崔?目光扫过那几名猎户,见他们虽面带惊恐,但眼神质朴,不似奸恶之徒,且装备粗陋,显然非为大规模盗猎而来。他沉声问道:“你等为何闯入此园?”
其中一名年长的猎户,战战兢兢地跪下,用带着浓重僮人口音的官话答道:“回……回青天大老爷!小的们是山下那坡村的,今日追一头受伤的山猪,那畜生慌不择路,窜进了这园子篱笆的破洞,小的们……小的们一时心急,就跟了进来,实在不知这里是官家的园子,求大老爷开恩!求大老爷开恩啊!”说着连连叩头。
按例,擅入官园,纵是无心,也当杖责以儆效尤。那军校已准备下令行刑。
崔?抬手止住,目光扫过猎户们惶恐的脸,又看了看他们简陋的武器和满身的尘土,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他沉吟片刻,对那军校道:“既是误入,且情有可原。山民狩猎为生,追猎受伤猎物乃常情。此地虽为官园,然山中禽兽,本亦属天地所生,百姓若为生计所迫,偶有越界,不必过于苛责。放了他们吧,告诫一番,令其日后注意便是。”
那军校面露迟疑:“大人,这……按律……”
崔?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律法不外乎人情,更重在教化。岭南地远,民风淳朴亦显困苦。为政者,当以安民为本。若因小过而重罚,使民心离析,何以谈治理?天理自在人心,不必拘泥于死板条文。”
军校见知州态度坚决,不敢再言,唯唯称是,遂令兵士放开猎户。那几个猎户死里逃生,感激涕零,对着崔?不住叩拜,方才惶恐离去。
沈文漪一直静静立于后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崔?处理此事,既坚持原则,又不失仁恕之心,于细微处见其为民请命的胸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久违的敬意与感慨。她轻步上前,低声道:“常闻岭南难治,蛮荒之地,民风彪悍。今日观之,难治的,或许并非百姓,而是……人心与成见。”
崔?闻言,转身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叹道:“文漪知我。此地百姓,质直刚烈,然大多淳朴善良。所苦者,往往是天高皇帝远,政令不畅,加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