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一曲《水龙吟》悠然响起。琴音初起,如幽涧流泉,淙淙琤琤,清越空灵;继而旋律渐转激昂,如龙跃深渊,翻江倒海,气势磅礴;最终复归平静,余韵悠长,似雨后天晴,水光潋滟,令人心旷神怡。沈文漪琴艺高超,将曲中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满座宾客皆屏息凝神,沉醉其中。
碧荷安静地侍立在琴案一侧,微微俯身,一手轻按着琴尾,以防琴身滑动,目光则落在沈文漪灵动的手指上,神情专注。她自幼随侍沈文漪,耳濡目染,于音律一道亦有颇深的理解,此刻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心中亦随着琴音起伏,仿佛也置身于那山水之间。
而坐在不远处的王子岳,在琴音响起的刹那,便抬起了头。他本不喜这等喧闹场合,对丝竹管弦亦无太大兴趣,但此刻这清越的琴声,却莫名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目光落在抚琴的沈文漪身上,欣赏其技艺,但更多的,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琴案旁那个低眉顺眼、却身姿挺拔的侍女碧荷身上。
烛光映照下,碧荷的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宁静而专注,仿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琴音之中。那一刻,她身上那种超越侍女身份的沉静气质,与她灵巧缝补官袍时的专注身影,悄然重叠在一起。王子岳心中忽然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的情愫,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漫过心田。原来……那日在他值房中,飞针走线、指尖生花的,是这样一位灵秀的女子。原来……她能听懂这般高雅的琴音。
一种异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悄然浮现在他素来冷峻的眼眸深处。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片刻的寂静后,厅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赞叹声。众人纷纷向沈文漪道贺,称赞其琴艺超群。
碧荷连忙上前,替沈文漪拂弦收琴,动作轻柔利落。正当她准备抱着琴随沈文漪离席稍作休息时,一名小厮悄步上前,低声道:“沈姑娘,崔大人请您与这位姐姐到后院雅间歇息片刻,已备好茶点。”
沈文漪颔首微笑,对碧荷道:“碧荷,你抱琴随我来。”
书院后院,相较于前厅的喧闹,显得格外清幽静谧。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廊下的竹影被拉得细长,随风轻轻摇曳。几间精舍掩映在花木深处,窗内透出温暖的灯火。
碧荷抱着琴,跟着引路侍女,来到一处名为“听竹轩”的雅间门前。侍女推开门,内里陈设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却空无一人。侍女道:“请姑娘稍候,茶点即刻送来。”说罢便退下了。
碧荷将琴轻轻放在临窗的一张石案上,直起身,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寻个地方坐下等候,忽听得廊外传来一阵沉稳而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感,绝非寻常仆役所有。
她心中莫名一动,下意识地回身望向门口。
只见竹影摇曳处,一抹青色的身影缓缓显现,踏着月光而来。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不是王子岳又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显然,谁也没料到会在此处相遇。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廊下的风轻轻吹过,带来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宴饮声。
还是王子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迈步走进轩内,目光落在碧荷身上,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无波,却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碧荷姑娘?倒也……巧合。”
碧荷迅速敛去眼中的惊讶,恢复了一贯的恭顺神态,抱着琴微微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王大人。邕州城说大不大,偶遇也属寻常。”她话语虽谦卑,却暗藏机锋,意指两人数次“偶遇”实非偶然,或许另有缘由。
王子岳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意极淡,却瞬间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他走到窗边,与碧荷隔着数步距离,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月色下的竹影,淡淡道:“你一介侍女,却能随侍沈小姐出席此等场合,且对音律似有见解,倒是不俗。”
碧荷垂眸答道:“大人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