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埋伏已久的叛军从雾中杀出,喊杀震天!
禁军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前军被火海阻断,后路被滚石封死,中间人马自相践踏!浓雾之中,敌我难辨,弓弩无法瞄准,只能胡乱射击。李天瑞惊骇万分,连声呼喝,试图稳住阵脚,但败局已定。士兵们被瘴气所困,体力不支,又被火烧石砸,死伤惨重。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待到天色微明,浓雾稍散,只见落魂谷内尸横遍野,焦臭扑鼻。两千禁军,仅有李天瑞在百余名亲兵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逃出山谷。李天瑞本人也在混战中肩头中了一箭,险些坠马被俘。
三日后,李天瑞兵败落魂谷、仅以身免的惨痛消息,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回了邕州城。
“什么?!两千禁军……几乎全军覆没?!”王子岳接到败报,惊得从座椅上猛地站起,脸色煞白,随即转化为极致的愤怒,他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笔墨纸砚震落一地:“我早说过!不可轻敌冒进!若是由蒙力将军率领熟悉地形的邕江军出征,岂会有此惨败?!萧山!李天瑞!误国误民!罪该万死!”
萧山此时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轻摇折扇,淡淡道:“王通判何必动怒?李指挥使英勇作战,奈何南疆瘴疠横行,地形复杂,此乃天灾,非战之罪也。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苛责?”
“天灾?哼!”王子岳怒极反笑,目光如刀般刺向萧山,“分明是刚愎自用,骄兵轻敌,中了侬智高的诱敌深入之计!这是人祸!是你们争权夺利酿成的苦果!”
州衙内的争吵,很快也传到了阴森潮湿的州府大牢。
一名心向崔?的狱卒,偷偷将李天瑞兵败的消息告诉了囚室中的崔?。崔?闻讯,久久沉默不语。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望着铁窗外那一方狭小的天空,神色肃穆,眼中充满了深沉的忧虑与痛惜。良久,他才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沙哑道:“兵败山谷,损兵折将,此其一害;更可怕的是,此败必然动摇军心,丧失民望。若侬智高借此胜势,裹挟更多峒人,乘胜东进……邕州……危矣。”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此乱,看似边陲纷争,实乃朝廷积弊、边政失策之痼疾爆发。非一隅之病,乃天下之病也。”
而在临江仙酒楼那间可俯瞰全城的雅阁内,濮宗正悠闲地品着一杯琥珀色的美酒。听到楼下传来的兵败消息和街头的恐慌议论,他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唇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愉悦的笑意。
他放下酒杯,对侍立一旁、面露忧色的红泠悠然道:“乱得好,乱得好啊。邕州越乱,水越浑,我们才越好……浑水摸鱼。风雨飘摇,方能见人心向背,方能逼出真龙。”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座阴森的大牢方向,“是时候了……该去大牢里,见见我们那位身陷囹圄、却依旧心系天下的崔知州了。想必此刻,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人说吧?”
红泠闻言,娇躯微微一颤,抬眼望向濮宗那张俊美却冰冷如面具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寒意。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默默地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