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汴京城里年味渐浓,连日的大雪终于停歇,天色放晴。虽是寒冬,但午后阳光洒下,积雪消融,街市上反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喧闹生气。
今日,乃是崔?做东,在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首、御街旁的“樊楼”设宴,答谢一众好友同僚近日来的帮衬,亦算是婚前与至交的一场小聚。樊楼高三层,五座楼宇相连,飞桥栏槛,明暗相通,乃是汴京最负盛名的奢华去处。崔?包下了三楼临街的一处雅致阁子,名为“流云阁”,推开雕花木窗,便可俯瞰御街车水马龙,远眺宫城嵯峨殿宇。
华灯初上时分,宾客陆续而至。最先到的是工部郎中陶承良,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锦缎袍子,更显富态圆润,人未至,那爽朗的笑声已先传了进来:“皓月兄!恭喜恭喜!今日这顿酒,我可是从早上便留着肚子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举止却文静大气的女子,正是其妹陶婉言。婉言见到崔?,敛衽一礼,轻声细语地道了万福:“崔大哥安好。”
紧接着,王仲玉也到了。他依旧是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手持一柄玉骨摺扇,虽是天寒地冻时节,扇子却仍是他的标志,进门便拱手笑道:“皓月兄,樊楼佳酿,我可是馋了许久了!今日定要与你痛饮三杯!”
最后到来的是叶英台。她换下了平日那身冷硬的皇城司官服,穿着一袭玄色暗纹劲装,外罩一件墨狐皮大氅,青丝高束,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冷孤高的气度。她对着崔?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自行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窗外夜景,似乎与这室内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崔?今日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暗纹直裰,外罩同色狐裘,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气度沉静温润。他含笑将众人迎入座中,吩咐酒保上来。顷刻间,各式精美的冷盘热肴、时鲜果品便流水般呈上,皆是樊楼的拿手名菜:蟹酿橙、山煮羊、煨牡蛎、洗手蟹……更少不了窖藏多年的“眉寿”、“和旨”等御酒佳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愈加热烈。陶承良本就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加之今日心中畅快,更是妙语连珠,不时引得众人开怀大笑。他便说些工部衙门的趣闻轶事,或是京城最新的流行花样,连一向清冷的叶英台,嘴角也偶尔会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王仲玉则与崔?谈论些诗词歌赋、朝野趣闻,言谈间颇见其家学渊源与不俗见识。陶婉言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倾听,偶尔与身旁的叶英台低声交谈几句,举止得体。
酒至酣处,王仲玉举起酒杯,面色微带郑重,对崔?道:“皓月兄,今日趁此良辰,仲玉有一事相求,还望兄台应允。”
崔?放下筷子,温言道:“仲玉兄何必客气,但说无妨。”
王仲玉叹了口气,道:“便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外甥,李松。想必兄台还记得,当年你离京外放之前,曾为他启蒙,教他识文断字,这孩子至今仍常念叨崔世叔的教诲。如今兄台荣归京师,官居要津,学问人品更是今非昔比。仲玉厚颜,想请兄台继续教导松儿学业,不拘时日,但能得您指点一二,便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他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期盼。
崔?闻言,沉吟片刻。李松是已故兵部侍郎李佑甫的独子,其母王慧仪,正是王仲玉的嫡亲姐姐。当年他初入仕途,家境清寒,王慧仪念其勤勉,曾多次暗中接济,这份雪中送炭之情,他一直铭记于心。后来他离京赴任,此事便搁下了。如今李佑甫因党争被贬,病逝于外任,家中只剩孤儿寡母,想必日子艰难。于情于理,这个忙他都该帮。
想到此处,崔?端起酒杯,与王仲玉轻轻一碰,颔首道:“仲玉兄言重了。教导子侄,本是份内之事。更何况,当年慧仪姐姐于我多有照拂,此情一直未敢忘怀。请转告姐姐,若蒙不弃,?愿尽力教导松儿。”
王仲玉闻言大喜过望,连饮三杯以示谢意。席间气氛愈发融洽,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才尽欢而散。
翌日清晨,崔府门前便停了一辆青幔小车。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素雅湖蓝色缎面袄裙、外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