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绣梅斗篷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簇新宝蓝色棉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下了车。妇人正是王慧仪,小男孩便是其子李松。
崔?闻报,亲自迎至二门。数年不见,王慧仪容貌依旧美丽,只是眉宇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轻愁,但更显出一种经历世事后沉淀下来的温婉风韵。她身量丰腴合度,肌肤白皙,因冬日寒冷,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更增艳色。行动间步履从容,姿态端庄,一举一动仍可见大家闺秀的风范。
“崔……崔大人。”王慧仪见到崔?,敛衽行礼,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度雍容、不怒自威的年轻高官,再想起当年那个还需她暗中接济的清贫学子,恍如隔世。
“慧仪姐姐快别多礼,折煞小弟了。还是如从前一般,唤我皓月便好。”崔?连忙虚扶一下,语气温和,将二人让进花厅。
王慧仪此次前来,准备得极为郑重。她让随行嬷嬷奉上早已备好的束修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寓意勤奋好学、苦心教育、鸿运高照、早日高中、功德圆满、感谢师恩。又命李松端正衣冠,准备行拜师大礼。
崔?见她如此郑重,知她心意,便也端正神色,受了李松三拜。礼成,李松便算是正式入了崔?门下。
如意奉上香茗,便悄然退下。小吉祥恰好在旁,她天性活泼,见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又是这般老成持重的模样,觉得有趣,便凑上前,眨着大眼睛对李松说:“喂,小古板,我带你到园子里逛逛可好?我们府里有好大一片梅林,花开得可好看啦!”
李松毕竟是个孩子,眼中立刻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但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先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母亲,举止规矩得令人心疼。
王慧仪见儿子这般懂事,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柔声道:“去吧,跟着吉祥姐姐去玩会儿,莫要淘气。”
李松这才露出孩童应有的雀跃,规规矩矩地对小吉祥作了个揖:“有劳姐姐。” 小吉祥嘻嘻一笑,拉起他的手便跑了出去。两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
花厅内,顿时只剩下崔?与王慧仪二人。炉火噼啪,茶香袅袅,方才的热闹散去后,气氛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王慧仪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颤抖。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圈已是红了,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
“皓月……”她声音哽咽,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镇定,“自先夫去后,我们母子在京中,真是尝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那些往日巴结奉承的,如今见了面都避之唯恐不及,若非仲玉时常接济,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与艰辛,在此刻面对故人,终于忍不住宣泄出来。
崔?心中恻然,温声劝慰道:“姐姐切莫悲伤,保重身体要紧。佑甫兄清名在外,天地可鉴。如今松儿既拜在我门下,我必当竭尽所能,教导他成才,以慰佑甫兄在天之灵。日后府中若有任何难处,姐姐尽管开口,?定不推辞。”
他的话语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王慧仪听着,心中暖流涌动,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情急之下,她竟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了崔?放在茶几上的手!
她的手冰凉而柔软,带着轻微的颤抖。
崔?猝不及防,只觉一只温软细腻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手背,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成熟女子的馨香。他心中猛地一跳,如同被烫到一般,几乎是本能地、迅速而巧妙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顺势端起茶杯,借以掩饰瞬间的尴尬,耳根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
王慧仪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啊”地低呼一声,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颈后,慌忙低下头,双手无措地绞着衣带,心跳如擂鼓,又是羞窘又是慌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花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与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