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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深处,湿气扑面。
顾言洲蜷在草堆角落,身上单衣破烂,左脚镣锈得发黑。他抬头看了眼高墙上那道窄窗,阳光斜切进来,照在对面石壁上。
他已经三天没说话了。
昨天差役来搜身,把他藏在鞋底的碎银全抖出来,连那枚刻着“沈记”的银锞子都踩进泥里。
他当时想喊,想求,可张了嘴,只发出一声哑吼。
就在这时候,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两名官差走进来,一人捧着文书,一人拎着副新枷锁。
“顾言洲。”捧文书的差役念道,“经查你在任侯府世子期间,盗用库银三千两偿还赌债,证据确凿。原判流放三千里,现加重为五千里,发配北疆极寒之地,途中枷锁不除,无赦免之机。”
顾言洲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发红:“不可能!谁告的?哪来的证据?”
差役合上文书,冷冷看他:“你岳家的老账房亲自指认,还有你签过的借据底稿。人家主母现在清净度日,谁稀罕跟你纠缠?是你自己烂到底了。”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
铁门关上,只剩回音在石壁间撞来撞去。
顾言洲慢慢滑坐在地,双手抱头。
他想起成婚那天,十里红妆从相府一路排到侯府,沈悦坐在轿子里,懒洋洋掀了帘子一眼都没看他。
他当时心想:这女人蠢,贪吃,懒,配不上他。
后来他勾上苏婉柔,觉得她骄纵却有势,能助他翻身。
他算计了一圈,以为能赢。
可现在,苏家抄了,苏婉柔疯了,他自己被一个丫鬟递的证据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不是败给权谋,是败给了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贱婢”。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五千里……北疆……风雪万里……
他这辈子,怕是连坟都不知道自己埋哪儿。
他低头看着手,指甲缝里全是泥,袖口破了个洞,露出的手腕瘦得像枯枝。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我竟输给了一个管账的丫头……”他喃喃,“输给了一个……我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奴才。”
他想起沈悦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祠堂外。
她说:“你要走就走,别回头。”
那时候他以为她是软弱,是认命。
现在他懂了。
她根本不在乎。
她早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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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王府西厢书房。
诗画把一份回执文书轻轻压进账册底层,动作利落。
书诗推门进来,低声问:“怎么样?”
“加刑了。”诗画合上账本,“五千里,北疆,无赦。”
书诗咧嘴一笑:“活该。他还想雇私船跑江南?做梦。”
“主子睡着了?”诗画问。
“墨情守着呢,不让任何人打扰。”书诗压低声音,“说是要养足精神,明天去看新铺剪彩。”
诗画点头:“那就别让她操心这些腌臜事。”
她走到窗边,看了眼天色。
夕阳落在屋檐上,像是撒了层金粉。
她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另一份副本——那是她私底下留的备份,万一哪天还有人想翻案,她随时能再砸一次。
书诗瞥见她的动作,笑了:“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诗画淡淡道:“主子要躺赢,我们就得把她前面的坑全填平。”
书诗拍拍她肩:“走,厨房今儿蒸了肉馅饼,知意说她要吃带肥油的那种。”
诗画起身,刚要迈步,又停住。
“等等。”她从抽屉里取出个小布袋,递给书诗,“给墨情也带一个。她这两天盯主子起居,饭都吃不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