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办公桌的红木桌面,在那本泛黄的军务日志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翻开的页面停留在十五年前的那一页,墨迹有些洇开——“雪丫头今日唤‘爸爸’,惊,喜,手颤,笔不能书”。雪儿正坐在我对面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个洗得发白的襁褓,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晓眉生前为她准备的。她忽然抬眼,襁褓在膝头轻轻晃了晃:“爸,今天想问你那些藏在第一声‘爸爸’里的事,关于你手里的文件和眼里的光。”
我的指腹在日志的纸页上蹭了蹭,带着时光的薄脆。从抽屉里摸出个银质长命锁,锁身上刻着“平安”二字,锁扣处有个极小的牙印——那是你十个月大时,抱着啃出牙印的。“嗯,”我把长命锁放在她手心,“你问吧,那些关于惊与喜的瞬间,爸都刻在这锁的温度里。”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心尖,“爸爸,我10个月喊你那声‘爸爸’,你第一反应是听错了吗?”
是,以为是窗外的风卷着树叶响,或是远处哨兵换岗的脚步声。当时你趴在我臂弯里,小脑袋歪着,口水打湿了我的军衬,我正低头看剿匪部署图,忽然听见声软软的“爸……爸”,像颗小石子落进水里,荡得我耳朵发鸣。我愣了半晌,低头看你,你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我,嘴角还挂着奶渍——原来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温柔。
“是,”我望着她眼里的光,那里面有晓眉当年的清亮,“愣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是我的雪丫头在喊爸。”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轻摩挲着长命锁的牙印:“第二个,当时你手里是不是还拿着很重要的军务文件呀?”
是,捏着刚从前线送来的战报,墨迹还带着墨香,上面标着“急”字。那是关乎三个营部署的要紧事,我正用红笔圈注“左翼需增兵”,指腹都按出了红痕。可听到你那声喊,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战报被墨水洇了个小团,我却顾不上去擦——原来再重要的事,在孩子的第一声呼唤面前,都成了轻如鸿毛的东西。
“是,”我声音沉了些,“可那文件再急,也没我家雪丫头喊的这声重要。”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藤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第三个,我喊完第一声后,你是不是盯着我看了好久?”
是,盯着你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看你小眉头皱了皱,像是在琢磨“这两个字怎么念”,看你伸出小胖手去抓我胸前的纽扣,看你咿咿呀呀又哼唧了两声,却没再喊出那两个字。我当时心里又急又盼,像等着花开的农人,怕错过了这转瞬即逝的好时候——原来父母的凝视,从来都藏着贪心,想把孩子每个瞬间都刻进眼里。
“是,”我笑了,眼角发涩,“想把你当时的样子刻在心里,怕忘了这宝贝时刻。”
雪儿拿起那个旧襁褓,对着晨光晃了晃,布料上的梅花图案已经淡了:“第四个,你放下军务抱我跑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过耽误事情呀?”
没担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所有人都知道。抱着你冲出办公室时,撞见送文件的小兵,我差点把他撞翻,嘴里还喊着“我女儿会喊爸爸了”。军务厅里的地图、沙盘、文件散落一地,我却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让这喜讯飞一会儿——原来父母的炫耀,从来都带着点不管不顾的疯狂。
“没有,”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天大的事,都不如我家雪丫头喊的这声金贵。”
她沉默了会儿,把襁褓叠好放在膝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你第一个炫耀的人是身边的副官吗?”
是,抱着你冲到副官面前时,他正低头核对着粮草清单。我把你往他眼前凑,声音都劈了:“你听!你听!她喊我爸爸了!”你大概是被我的嗓门吓着了,咧开嘴哭了,我却笑得更欢,副官一边哄你一边笑我“将军像个傻子”——原来父母的得意,总需要个见证者,好把这欢喜掰成两半,一份藏着,一份分享。
“是,”我望着远处的营房,“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个会喊爸爸的宝贝女儿。”
雪儿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