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冷峻严苛着称的萧五爷,是如何花样百出地把沈长乐支使得团团转,这可比听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戏文有趣鲜活多了:
才刚上路,萧彻清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偏又披着“恭敬”
的外衣:“沈小姐,车行颠簸,茶盏易倾,恐污了陆夫人华服。
你素来心细如,由你执壶奉茶,方显稳妥周全。”
——于是沈长乐成了陆太太的专属茶童,素手执定越窑青瓷壶,纤指微倾,一道琥珀色的茶汤稳稳注入杯中,水线流畅,姿态优雅如画,奉上的茶温度恰好,氤氲着清香。
稍作休憩时,萧彻踱步过来,目光扫过车内,状似无意地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听闻沈小姐女红乃闺阁翘楚?陆夫人车马劳顿,腰背易乏。
不若劳烦姑娘为夫人绣个软枕靠垫?萧某正好带了上好的杭绸素锦和顶级的苏绣丝线。”
他示意萧文波奉上材料,锦缎流光,丝线璀璨。
——沈长乐眉眼弯弯,仿佛得了什么美差:“长者赐,不敢辞。
长乐献丑了。”
她欣然应下,飞针走线间……然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成品,却让陆太太都忍不住侧目,不忍细看——那缠枝莲纹歪扭如蚯蚓缠树,针脚粗疏得能跑马,配色更是艳俗刺眼,生生糟蹋了那匹流光溢彩的杭绸!
萧彻像是终于抓着了把柄,眼底掠过一丝得色,俊脸一沉,刻薄的话语如同冰珠砸落:“哼!
这便是程家闺秀的‘翘楚’女红?针脚粗陋不堪,形似稚童涂鸦!
配色艳俗无度,平白糟践了这上好的料子!
程家的族学,莫非连个像样的绣娘都请不起?还是沈姑娘天资……实在鲁钝?”
毒舌火力全开,字字诛心。
沈长乐却面不改色,甚至将那丑得出奇的靠垫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才抬眼看向萧彻,眼神清澈无辜,声音温软却带着刺:“五老爷教训得是,长乐惭愧。
只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长乐于诗书尚可一观,于女红一道,确是天资驽钝,不堪造就。
想来五老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定然是位‘完人’,不知可否指点一二,让长乐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翘楚’?也好让这料子物尽其用?”
——以“人无完人”
之理反怼,点出他强人所难,更将“示范”
的难题抛回,噎得萧彻喉头一哽,脸色微青。
驿站小憩时,萧彻手持一卷《礼记》,走到正在为陆太太剥橘子的沈长乐面前,姿态居高临下:“沈姑娘,萧某偶阅此段郑玄注疏,颇觉晦涩难明。
你素来聪慧过人,程家族学亦是底蕴深厚,不如替我讲解一二?也好解旅途之乏。”
他将书卷递过,眼神带着审视与挑衅。
沈长乐净了手,恭敬接过,略一沉吟,便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用深入浅出、条理分明的方式将那段艰深注疏娓娓道来,其见解之精妙透彻,连浸淫学问多年的陆太太都忍不住击节赞叹:“妙解!
鞭辟入里!
沈小姐果然家学渊源,聪慧非常!”
萧彻却冷哼一声,俊脸上满是不屑,毒舌再出:“拾人牙慧,堆砌辞藻罢了!
不过是将程家族学夫子之言复述一遍,未见半分自家真知灼见!
程家就教你做个传声筒?不过尔尔!”
语气刻薄至极。
沈长乐浅浅一笑,姿态谦逊却暗藏机锋,如同绵里藏针:“五老爷学究天人,当年金殿传胪,文采风流冠绝一时,长乐萤烛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方才所言,不过是拾夫子牙慧,加上长乐一点粗浅愚见,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五老爷不吝赐教,指点迷津?长乐定当洗耳恭听,铭记于心。”
——以退为进,将问题抛回,点出自己并非没有根基,更用“金殿传胪”
的辉煌往事捧杀,让他若再纠缠便显得气量狭小,毫无长辈风范。
萧彻被她这番软钉子顶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