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间步履轻缓,裙裾不惊,连奉茶时杯盏的轻响都几不可闻。
这份恭敬,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尤其令人心惊的是沈长乐与王霞身后那几名贴身大丫鬟——她们的衣衫配色、款式,竟与各自的主子如出一辙!
沈长乐着一身淡青色素缎罗直领褙子,她的丫鬟便是浅一色的天青素缎褙子。
王霞穿云水蓝素缎开襟褃子,她的丫鬟便是浅一色的无镶边素缎,同样是开襟褃子。
头上珠饰也一脉相承,主子戴乌木簪,丫鬟便是小一号的乌木素簪。
主子鬓边别了小巧的珍珠丁香,丫鬟便是米珠丁香。
唯一的差别,只在珠玉的成色、衣料的贵贱与绣工的有无——那分明是主子裁衣制饰时,特意用同批料子的边角余料,为心腹丫鬟一并裁制!
这等不着痕迹的主仆一体、清贵内蕴的做派,唯有真正绵延数代、底蕴深厚的顶级世家方有此等底气与心思。
它无声地宣告:真正的尊贵,无需喧嚣,早已融入骨血,浸润在每一寸衣料、每一个仆从挺直的脊梁里。
李清的目光扫过沈家这无声却壁垒森严的阵仗,最终落在那主仆如一的清雅色调上,脸上刻意维持的从容顿时僵住,新晋知府公子身份带来的那点光环与傲气,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片难堪的灰烬。
尹氏端坐主位交椅之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云锦滚边。
她看着下那位因夫婿升了知府便眼高于顶、连沈家门槛都嫌低的亲家母洪氏。
此刻正微微佝偻着背,捧着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连那惯常扬起的下巴都收敛了几分,甚至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局促与小心。
一股积压了数月、几乎要将心肺都沤烂了的恶气,此刻如同开了闸的冰泉,从心底最深处“哗”
地一声冲涌而上!
清冽畅快、带着丝丝报复性的甘甜,瞬间涤荡了胸中所有块垒。
不止是洪氏被眼前这森严整肃的阵仗慑住了心神,便是她这个沈家主母,此刻心湖也如同投入巨石,激荡不已!
眼前这鸦雀无声、仪态如山的仆从队列,这主仆一体、清贵逼人的气派,竟全是长乐那孩子,领着程大奶奶和她带来的人,在一夜之间调教、改造出来的!
尹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厅堂。
那些站得如同钉在地上的靛衣婆子,大半是昨夜才从庄子上、铺子里临时抽调来的粗使仆妇,平日里嗓门洪亮,动作也带着几分毛躁。
可此刻,她们裹在连夜赶制的靛青素面裙里,腰束玄色汗巾,双手交叠垂于身前,头颅微垂,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份沉静肃穆,哪里还看得出半分昨日的影子?
仿佛一夜之间,有人用无形的刻刀,将规矩二字深深刻进了她们的骨缝里!
还有那些侍立主子身后的丫鬟们,鸦青、月白的素缎比甲簇新,身姿挺拔如修竹,低眉顺眼间却自有一股沉静的力量。
这一切,从衣饰到仪态,从呼吸到眼神,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从市井的粗粝里拔擢出来,淬炼成了百年世家才有的气象!
昨夜点算那笔额外开销时,尹氏还觉心尖子都在抽痛,只为置办这些下人的新衣新饰,演练这劳什子的排场。
可此刻,看着洪氏那强自镇定却难掩失色的脸,看着她那身金玉堆砌却显得格格不入的富贵行头,在这满室无声的清贵气韵前黯然失彩。
尹氏心头那点残留的肉痛,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快取代!
这银子——岂止花得值?
简直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她甚至觉得,这笔开销换来的,不仅仅是眼前这场碾压般的气势,更是替她、替沈家,狠狠地、无声地抽回了曾经丢失的脸面!
那份扬眉吐气的快意,比喝了最醇厚的陈年花雕还要酣畅淋漓!
她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矜持:“亲家母来了?快请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