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沈长乐便听说表姐程雪有喜了。
程雪嫁入赵阁老府上整整五年,方得这第一胎,于她而言,实是天大的喜事。
沈长乐心中欢喜,连忙备下厚礼,欲前往赵府探望表姐程雪。
但她尚是闺阁女儿,独自前往探望有孕的表姐,于礼数上终究不够周全,略嫌唐突。
思忖片刻,她便去寻了二婶娘王氏相助。
王氏的丈夫沈城外放为官,她因需在京中操持儿女婚事,并未随任。
听闻侄女所求,王氏欣然应允。
她以沈长乐长辈的身份,陪同侄女前往赵府,探望其有孕的表姐程雪——这位出自程家长房的姑奶奶。
能借机踏入阁老府邸,王氏自然心中暗喜,对此行极为重视。
王氏不仅精心备下与沈长乐所备相当的厚礼,滋补药材、上好绸缎、寓意吉祥的金玉摆件等,更将膝下两位待字闺中的女儿——沈长容与沈长平——也一并带上。
一来让女儿们同去给程家表姐道贺,添份喜庆。
二来也是带她们见识一番阁老府的气象,于女儿们的教养与眼界大有裨益。
……
赵家位于丰台西街的胡同里,一间普通的三进宅院。
赵家正堂不算轩敞,陈设虽整洁,却显半旧。
花梨木椅的包浆深厚,但扶手处微有磨损。
几案上摆着的青瓷茶具釉色温润,却非时下流行的官窑新样。
赵夫人身着一件洗得有些泛旧的竹青色杭绸褙子,领口和袖缘镶着细窄的深色棉布边,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家中仆妇的手艺。
头上只簪了一支素净的玉簪子,并无过多钗环。
她端坐上主位,笑容得体,热情地招呼着满堂女眷,努力维持着主家的体面。
陪坐在赵夫人下的大太太柯氏,穿着一件半旧的靛蓝色细布褙子,颜色已有些白,肘部隐约可见精心缝补过的痕迹。
头上仅用一支磨得光滑的黄杨木簪子绾住髻,鬓边压着一朵小小的、半旧的绒花。
与柯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她旁边位置的赵二太太温氏,程露的婆母。
温氏身上裹着一件崭新的、颜色过于鲜亮的玫红色缠枝牡丹纹漳绒褙子。
漳绒的绒面虽也算贵重,但这浓艳的玫红配着金线织就的繁复牡丹纹样,在赵家这间光线不甚明亮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
褙子的剪裁似乎有些紧,裹得她稍稍肥胖的身躯略显局促,领口处密密匝匝镶了一圈染成深紫色的兔毛,只是毛色似乎不够均匀,看着有些廉价。
她生怕别人看不见这圈毛边似的,将褙子系得严严实实,领口高高撷着。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那一片珠光宝气。
髻正中插着一支分量颇足的赤金累丝镶红宝的大花簪,簪子两旁又对称地插了两支略小些的鎏金点翠的蝴蝶簪,蝴蝶翅膀颤巍巍地抖着。
鬓边还贴着一排共四朵小小的、用米珠和染成粉色的贝壳片攒成的珠花,排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一支沉甸甸的素银鎏金扁方横贯髻,仿佛是为了证明真金白银的分量。
耳朵上坠着一对艳红的玛瑙耳坠,随着她说话微微晃动。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这身行头,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柯氏那身寒酸的优越感。
但是,当她从程家女眷身上一一扫过,才刚挺直的背,又垮耷下来。
客座这边,亲家母周夫人,身着一件沉香褐色云纹宋锦通袖袄,料子厚重温润,只在光照变换时才隐约显出内敛的织金暗纹。
外罩一件石青色素面缂丝比甲,缂丝特有的平整挺括和微妙光泽彰显着不凡的工艺。
领口袖缘镶着寸许宽的银灰色水貂毛,毛色纯净均匀,触感如云。
她头上一支赤金点翠嵌白玉的凤簪,凤口衔着一串细小的珍珠流苏,玉质温润,翠羽幽深,珍珠圆润,在略显昏暗的厅堂里散着含蓄而持久的光华。
她身旁的长女程露,穿着一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