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停。
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还在不断地,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
“洪武一百年,宗室人口预计万人,岁俸五百万石,占国朝岁入三成!”
“洪武一百五十年,宗室人口预计五万人,岁俸两千万石,占国朝岁入七成!”
当最后这行字,清晰地出现在石壁之上时。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监生,看着石壁上那份清晰无比,却又血淋淋的“百年死亡判书”,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彻底化作了彻骨的冰寒与恐惧。
七成!
一百五十年后,整个王朝七成的财政收入,都要用来供养一群什么都不干的皇室宗亲!
那拿什么去养活数百万的军队?
拿什么去赈济随时可能发生的天灾?
拿什么去给他们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发放俸禄?
这哪里是什么杞人忧天!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读书人,夜不能寐的,末日预言!
写完了数字,祝元瑾依旧没有停笔。
他另起一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数字下方,笔锋一转,写下了一篇短小到只有一句话,却又字字诛心的檄文。
他不谈改革之艰难。
他不谈削藩之酷烈。
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只是问了在场的所有人,问了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个最简单,也最根本的问题。
“当此国朝百年之危,天下读书人,安在?”
轰!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每一个监生的天灵盖上!
天下读书人,安在?
是啊!
当国家面临如此巨大的,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之时,他们这些自诩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读书人,在哪里?
在弹冠相庆,在看新储君的笑话!
在为了各自的派系,为了各自的师长,摇旗呐喊,党同伐异!
一股滚烫的,名为羞愧的火焰,在无数年轻士子的胸中,轰然燃起!
然而,祝元瑾带给他们的震撼,还远未结束。
他紧接着,以储君之名,正式向天下所有士子,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征召。
“宗室条例司,求贤若渴。”
“不问出身,不问派系,不问师承,唯才是举。”
“凡有志于算学、律法、经济者,凡愿为国朝万世计者,皆可持策前来,本宫,亲自考较!”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人都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祝元瑾。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敢绕开吏部,绕开内阁,绕开所有官场沿袭了上千年的规则,直接向他们这些尚未入仕的监生,公开征辟官吏!
这无异于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以内阁首辅张敬为首的,整个文官集团的脸上!
这是在刨他们的根!
这是在向他们经营了数十年的,牢不可破的官僚体系,发起了最直接,最赤裸裸的挑战!
……
半个时辰后。
消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回了内阁首辅张敬的府邸。
书房内,张敬听着门生那带着惊慌的汇报,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老脸,先是错愕,随即,一点一点地,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竖子!竖子!”
他伸出手指,指着国子监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
“不尊师长!目无朝纲!坏了规矩!他这是坏了千百年来的规矩!”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