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是通往荷兰人居住区的宽阔街道。
右边,是一条狭窄、泥泞、散发着恶臭的小巷。
那里,是汉人劳工的聚居地。
郑成功没有丝毫犹豫,转向了右边。
郑鸿逵和郑芝豹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刚一踏入巷口,一股混合着汗水、污物和腐烂食物的酸臭味便扑面而来,让养尊处优的郑芝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眼前的景象,与刚才的坚固整洁,判若云泥。
低矮的窝棚用烂泥和茅草胡乱搭建,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到处是垃圾。
巷子两旁的窝棚里,一双双眼睛正从门缝、窗洞里,惊恐地向外窥探。
那些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期待。
只有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震天的炮响和爆炸,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现在,一群穿着精良铠甲的陌生士兵走了进来。
对他们而言,这或许只是换了一批更凶恶的主人。
一名郑家士兵奉命上前,准备清查一间窝棚。
他刚刚走到门口,那扇破烂的木门“砰”的一声被关紧,里面传来女人和孩子压抑的、惊恐的抽泣声。
士兵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向郑鸿逵。
郑鸿逵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看到了那些人的眼神。
那不是看待解放者的眼神,那是看待豺狼的眼神。
郑成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那条肮脏泥泞的小巷中央,一株植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土而出。
不是奇异的猫咪,也不是厚重的莲蓬。
那是一株青翠欲滴的水榕。
它舒展着枝叶,树冠迅速扩大,柔和的绿色辉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在辉光的照耀下,被迅速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草木独有的清香。
巷子里,所有窥探的目光,都凝固了。
门后的哭泣声,也停止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棵凭空出现,散发着神圣光芒的树。
郑成功再次抬手,指向巷口那口被污染得不成样子的水井。
一道青光自他指尖射出,没入井中。
井里浑浊发臭的污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甘甜。
一股清冽的水汽,从井口弥漫出来。
“七叔。”
郑成功开口。
“家主,我在。”
郑芝豹连忙应声,他看着那棵树,又看看那口井,脑子已经开始疯狂计算这两样东西能带来的价值。
“组织人手,将我们带来的粮食和布匹,分发下去。”
郑成功吩咐道。
“告诉他们,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奴隶。”
“告诉他们,只要勤劳耕作,丰饶之力将让他们食有粟,衣有布,病有医。”
“是!我……我这就去办!”
郑芝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转身一路小跑着去传达命令。
郑成功看向那间紧闭的窝棚,对那名不知所措的士兵说。
“去井里,打一碗水,送进去。”
“是。”
士兵压下心中的震撼,提着木桶跑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
他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再次走到那扇门前。
他没有踹门,也没有呵斥。
他只是将水碗放在门口的石阶上,然后后退了几步。
“里面的乡亲,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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