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站在不远处的克劳斯。
“克劳斯。”
“在……在,尊敬的大人。”克劳斯一个激灵,连忙躬身上前,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你之前负责与倭国贸易的文书,对那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
“是的,大人。小人……我知道一些。”
“说说看。”郑成功的声音很平静,“德川幕府,如今的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地方上的大名,又有谁,值得我们‘拜访’?”
克劳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这是他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刻。
“回大人的话,如今的倭国将军,是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此人……性情刚愎,手段酷烈。他一手推行了严苛的‘锁国令’,严禁国人出海,也严禁外人进入。只有大明、朝鲜和我们荷兰的商船,被允许在长崎一地,进行有限的贸易。”
“锁国令?”郑芝豹插嘴道,“那就是不让咱们去做生意了?”
“是的,七当家。”克劳斯小心翼翼地回答,
“任何未经允许的船只靠近倭国海岸,都会被视为入侵,遭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他为何要这么做?”郑鸿逵皱眉问道,“将财富拒之门外,这不是蠢货吗?”
“因为……宗教。”克劳斯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数十年前,倭国南部爆发了一场名为‘岛原之乱’的巨大叛乱,主力便是信奉天主教的农民和武士。德川幕府虽然最终将其血腥镇压,但也因此,对所有外来的一切,尤其是宗教,产生了极度的恐惧与憎恨。”
“他认为,开放,便会带来混乱。所以,他宁可不要财富,也要保证他统治的绝对稳固。”
郑成功静静地听着。
德川家光。
这个名字,和他,和洪承畴,竟是如此的相似。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求着一种“绝对的稳固”。
只是,德川家光选择了“堵”。
而洪承畴选择了“控”。
自己选择了“疏”。
“有意思。”郑成功轻声自语。
“除了将军之外,那些大名呢?他们也甘心被关在这座岛上?”
“当然不甘心!”克劳斯立刻回答,
“尤其是南部的那些‘外样大名’,比如萨摩藩的岛津家,长州藩的毛利家。他们都是在关原合战中战败后,才臣服于德川家的,对幕府向来是阳奉阴违。”
“其中,萨摩藩的岛津家,实力最强,也最桀骜不驯。他们甚至不顾幕府的禁令,私下里出兵,控制了南方的琉球王国,以此作为走私贸易的中转站,牟取暴利。”
“萨摩藩,岛津家……”郑成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饥饿的,却又偷偷在笼子上啃出了一个洞的恶犬。
这,正是他要找的,第一颗种子。
“家主,您的意思是?”郑鸿逵立刻明白了郑成功的意图。
“直接去江户,德川家光不会见我们。就算见了,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郑成功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出了一道弧线。
“但如果我们先去了萨摩藩呢?”
“我们治好了岛津家主的顽疾,让他们的土地长出数倍的粮食,再许诺给他们一条比琉球大十倍的黄金航路。”
郑芝豹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太阳。
“我明白了!家主,您这是要……釜底抽薪!”
“当德川家光还在抱着他的金山,沾沾自喜的时候,咱们已经把他家后院的墙,给挖塌了!”
“到那时,不是我们求他开门。是他,要跪着求我们,不要把门开得太大了!”
郑成功看着他那副兴奋的样子,不置可否。
他转头,看向旗舰的舵手。
“传令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