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将它,横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这个动作,很简单。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让整个白书院的喧嚣,再次,诡异地,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柄刀上。
也聚焦在了那个,手捧着那柄刀的,老者身上。
“井伊大人。”
松平信纲开口,他第一个,看向了那个,刚刚还在咆哮的,井伊直胜。
“你刚刚说,你们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是!”井伊直胜梗着脖子,回答得斩钉截铁。
“很好。”松平信纲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的堂兄,井伊直孝,那个被誉为‘赤鬼’的,幕府最勇猛的武士。”
“他,是站着,还是跪着?”
这个问题,像一记,无形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了井伊直胜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着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井伊直孝,跪了。
跪得,比任何人都快,比任何人都彻底。
“他,为什么跪?”
松平信纲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继续,追问。
“是因为,他贪生怕死吗?”
“是因为,他背弃了武士的荣耀吗?”
“还是因为……”
松平信纲的语调,陡然拔高,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最冰冷的,利剑,狠狠地,刺向井伊直胜。
“他亲眼看到了,那股,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力量!”
井伊直胜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从萨摩藩,九死一生逃回来的亲卫,那颠三倒四的,如同疯癫般的,描述。
箭矢开花。
刀柄长草。
战场变良田。
这些,他之前,只当是疯话。
可现在,这些疯话,却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诸位。”
松平信纲的视线,从井伊直胜的身上,移开,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位大人,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后,如果我们不献上自己的刀。”
“他会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
但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那片,被彻底抹平的,光滑的,品川海岸。
一股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不怕死。
作为武士,他们从拿起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们,怕自己的家族,被抹去。
怕自己的领地,被夷为平地。
怕自己的子孙后代,连一块,可以立足的,坟地,都找不到。
那,是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千倍,万倍的,恐惧。
“我们,是在用什么,来守护这个国家?”
松平信纲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用这些,连对方的皮肤,都无法刺穿的,铁片吗?”
他轻轻地,敲了敲,膝上那柄属于将军的太刀。
“还是用这些,在对方的台风面前,如同玩具一般,不堪一击的,城堡吗?”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座,雄伟的,千代田城的天守阁。
“我们,什么都守护不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了皱纹与老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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