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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取下它，只是轻轻按了一按，然后放下手臂。
随后，他走向竹篓，弯腰取出最后一本书。书页翻开，正是那行陌生小字：“大道无形，执之者困；先生放手，反得自在。”
他盯着看了片刻，忽然伸手，用拇指将那行字抹去。墨迹并未消失，但他指尖过处，纸面泛起一层微光，随即黯淡。整本书的气息瞬间变了，仿佛卸去某种执念。
他合上书，放回竹篓，转身面向东方。
天边仍未见曙光，但黑暗已不再浓重。他重新盘坐，双腿交叠，脊背挺直。双手摆回原位，掌心朝上，置于膝头。这一次，他不再闭眼，而是望着 horizon 线，等待第一缕晨光。
体内的搏动越来越强，几乎与星辰明灭同频。他的呼吸越来越浅，到最后几乎停止。皮肤表面浮现出极淡的银纹，一闪即逝，如同符篆刻印又消融。
山风停了。
林海静了。
连虫鸣都消失了。
整个山谷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仿佛时间也被拉长、冻结。
就在此时，他忽然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划。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细微涟漪，像是撕开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随即，他左手跟进，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手印，拇指压住中指第二节，其余三指微张。
这个手印，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施展的法诀。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放下手，重新归于静坐姿态。
头顶星光愈加明亮，那圈光轮开始缓缓旋转。他的身影在星光下显得愈发透明，轮廓边缘泛起微弱辉光，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升腾而去。
但他仍在等。
等一个完整的周期，等天地节奏彻底吻合，等内心最后一丝牵挂落地。
他想起那个孩子，想起老妇人接过药时的手，想起梨树新芽，想起昨夜自燃的信纸。这些事他不曾刻意铭记，可它们确实存在过，影响过，也圆满了。
现在，该走了。
他闭上眼，唇边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远处，天边终于透出一线微光。橙红的边缘缓缓推移，照亮了山脊。
就在晨光触及他面容的瞬间，他体内那团温热猛然一震，随即轰然扩散至全身。骨骼发出轻微鸣响，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数倍，五脏六腑同时轻颤，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他没有动。
但脚下的石台开始龟裂，细缝自中心向外蔓延，无声无息。
头顶光轮转速陡增，星光汇聚成束，直贯而下。
他的身体开始离地，不是飘起，而是整个人的存在正在被抽离现实维度。衣物未动，发丝未扬，可身形已逐渐虚化。
最后一刻，他睁眼，看向北方。
那颗星仍在，比任何时候都更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话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