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四冬一手握着锄头,一手把八岁的小弟陶七海揽到背上,火急火燎地赶到南山脚下的那块荒地,然后把他往地垄上一丢,扶正坐好,厉声叮嘱道:“海弟,你要乖哦,就在这儿坐着。
地里的活儿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好好待着。
只有一条:不许再乱跑。”
看到海弟两眼无神地看着她默默点头,她才转身走进荒地里锄草,心里幽幽地叹气。
一个月前,海弟还不是这样的呆滞的。
那时候,虽然他瘦弱,人也有些痴傻样儿,但一双如明星般闪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但现在,就跟死鱼眼差不多了。
陶四冬锄着草,心里不由得一阵忧伤,想起那天的可怖……甚至是可疑之处来。
那天,她爹陶老爹带着姐妹六个和海弟在南山脚下割草、翻土,趁着陶家村人秋收后歇几天的懒散劲儿,努力开出一亩地来。
要说为啥陶老爹这么拼命?
村里人私下都会嬉笑说,那还不是因为他命不好!
一连六个都是女娃,最后才老来得子。
别人家有男娃的,十六岁成丁之后,早早就分得了二十亩的永业田,可陶老爹这儿,一二十年了都没得分过一次。
女娃是没法分得永业田的,毕竟她们总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
除非分家单开一个女户。
但,在陶家村谁愿意分家呢?而且女户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开就开的。
再加上,陶老爹的妻子程氏因为十二年间生了七个孩子,身体日渐坏掉,病在床上,不仅没法干活,还得拿药养着。
而那老来得的子,娇弱得很,也需要好好地惯着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钱。
没啥本事只会种地的陶老爹只好把目光投在她们六姐妹身上,大手一挥,就带着她们到南山脚下开荒。
开了荒,三年之内都不用交税,三年之后就变成了自己的永业田。
陶老爹就是这样开着荒,由原来的二十亩永业田,变成了现在六十亩,才紧巴巴地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
那天,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安静地开荒,割草的割草,捡石头的捡石头,翻土的翻土,谁都没注意到陶七海悄悄地没影了。
陶老爹不时地问一句:“海弟呢?”
一开始还有人回:
“不知道,刚还在呢。”
大姐陶大春抬也不抬地说。
“跑去玩儿了吧。”
二姐陶二夏擦擦汗,眯着眼看远处。
“太皮了,就知道偷懒。”
三姐陶三秋冷哼一声。
……
后来就渐渐没人回应,直到隔壁的陶虎颤抖着两条腿跑来,脸色苍白地道:“陶叔,村长让你快去南河湾看看,七海他……”
陶老爹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不好,“他、他怎么了?”
“掉南河里了,人……快不行了。”
陶虎咬咬牙,说出了实情。
陶老爹脑子一嗡,差点晕过去,努力撑着身子就朝村头跑。
只是这个消息打击太重,陶老爹浑身没力,跑起来歪歪扭扭的,还险些绊倒。
陶老爹只好让大姐二姐扶着,派三姐四姐带着两个妹妹先过去。
陶四冬跑得快,扔下锄头,撒开丫子就朝村口的南河湾奔去。
没几分钟,就赶到了。
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大人围着,神情都很肃穆。
连几个平时调皮的小孩此时嘴巴也紧闭着,不再叽叽喳喳。
大伙儿看到陶四冬气喘吁吁地跑来,立即让开路,眼神哀戚,“四冬,你可得挺住呀。”
“人还没确定……还在救。”
陶四冬一脸懵地走进去,就看到村头的地主宋老爷赶着一头黑牛来来回回地转圈,一个瘦小的身影倒趴在牛背上,脸色苍白,嘴唇紫,时不时有水从嘴巴里滚落。
陶四冬就是在那时看到了海弟的眼。
死鱼眼一般。
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