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靠在萧彻肩头,听着外面渐远的欢呼声,忽然觉得,所谓的盛世,或许就是这样——有田可种,有布可织,有花可依,有人可伴,像那粒埋在土里的棉籽,只要有阳光雨露,就能长出满田的暖。
风从车窗钻进来,带着田埂的气息,吹动了她袖中那方棉布,蓝线绣的棉铃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应和着一个关于春天的诺言。
回到行宫时,天已擦黑。
侍女提着灯笼迎上来,光晕里飘着细小的棉絮——是新收的“同心棉”
,晒干了正等着纺线。
林晚意接过灯笼,径直往织房走。
刚推开门,就见十几个农妇围坐在纺车旁,手里绕着棉纱,嗡嗡的纺车声像春蚕啃桑叶。
见她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拘谨的笑。
“不必多礼,接着忙吧。”
林晚意走到最年长的张嬷嬷身边,看她纺线。
张嬷嬷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捻起棉絮却灵活得很,拇指食指轻轻一搓,棉絮就成了均匀的棉条,绕在锭子上,转成雪白雪白的纱。
“娘娘瞧,这棉纱比去年的细多了。”
张嬷嬷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按您教的法子,先把棉籽晒得透透的,弹的时候力道匀,纺出来的纱就不打结,织出的布准能卖出好价钱。”
林晚意拿起一缕纱,对着灯光看,纱线细得透亮,却不易断。
“这才是第一步,”
她指着墙角堆着的染料,“等织成布,还要用茜草、栀子染出颜色,红的像樱桃,黄的像蜜,准能让京城的绣坊抢着要。”
农妇们听了,纺车转得更欢,嗡嗡声里都带了笑意。
有个年轻媳妇红着脸说:“娘娘,俺家柱子说,等俺织出的布卖了钱,就给娃买学堂的笔墨。”
“那可得加把劲,”
林晚意帮她理了理跑偏的棉絮,“等布织好了,我让人送到京城最大的布庄,保准给好价钱。”
正说着,萧彻掀帘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看了眼满室的棉纱,走到林晚意身边:“刚见库房送了新的织机来,说是按你画的图改的,试试?”
织房角落里果然放着架新织机,比寻常的多了个木梭轨道,旁边还刻着浅浅的刻度。
林晚意走过去,手指拂过光滑的木轨:“这是让梭子走得更顺?”
“工匠说,这样不用总抬手扔梭子,省力气,一天能多织半匹布。”
萧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灯笼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你画的图纸,他们改了三回才弄明白。”
林晚意笑起来,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的寒气。
“那是他们笨,”
她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等农妇们学会用这新织机,不出半年,清溪镇的布就能铺满京城的集市。”
“不止京城,”
萧彻握住她的手,放在织机的木把上,“朕已让人把图纸送遍各州府,往后,让天下的织妇都能省力多织布,让百姓都穿得上暖和的棉布。”
纺车的嗡嗡声里,两人的影子被灯笼拉得很长,交叠在堆成小山的棉纱上。
张嬷嬷偷偷抬眼,见陛下正帮娘娘理被棉絮沾乱的丝,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谁能想到,当年在田埂上许愿让百姓有衣穿的姑娘,如今真的和陛下一起,把诺言织进了每一缕棉纱里。
夜深了,织房的灯还亮着,纺车声伴着窗外的虫鸣,像一温柔的夜曲。
林晚意靠在萧彻肩头,听着这声音,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有个人陪你看遍田埂,也陪你守着灯下的棉纱,把日子过得像织出来的布,细密,温暖,藏着数不清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