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棉坊的木牌刚挂上去没几日,坊外就围了不少人。
新造的轧棉机立在坊中央,黄铜齿轮在阳光下泛着光,几个年轻工匠正围着调试,时不时出齿轮咬合的轻响。
林晚意刚跨进坊门,就被几个农妇围住了。
“娘娘,这铁家伙真能顶咱们十个手指头?”
领头的张婶搓着手,眼里又期待又忐忑,她手上的老茧厚得像层壳,那是年年手工轧棉磨出来的。
“试试就知道了。”
林晚意笑着示意工匠启动机器,“张婶,你把昨日摘的新棉倒进去。”
张婶咬咬牙,将半筐雪白的棉朵倒进进料口。
只见齿轮转动,棉籽簌簌落下,另一边的出口立刻吐出蓬松的棉絮,又白又匀,比手工去籽干净多了。
“我的天!”
张婶伸手接住棉絮,软得像朵云,“这、这比我轧一天的还多!”
周围的人都凑过来看,惊呼声此起彼伏。
萧彻站在机器旁,正给工匠们指点:“这里的传动杆角度再调小半寸,能更省力。”
他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还有这进料口,加个挡板,防止棉絮飞出来迷了眼。”
工匠们连连点头,赶紧动手调整。
林晚意走过去,撞了撞他的胳膊:“行啊,比我还懂行。”
萧彻挑眉:“近朱者赤,天天看你画图纸,想不懂都难。”
他顿了顿,看向那群围着棉絮笑的农妇,“下个月再造十台,让各村都能用上。”
“太好了!”
农妇们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有这机器,咱就能多轧些棉,换更多银钱给娃交学费了!”
正说着,坊外跑进来个小丫头,举着封信喊:“娘娘,宫里来的信!”
林晚意拆开一看,眼里瞬间亮了——是绣坊的回信,说用“蜜棉”
绣的屏风得了西域使团的喜爱,定了二十扇,还问能不能再供些染成霞光色的棉线。
“萧彻,”
她把信递过去,声音里藏不住的雀跃,“西域人也喜欢咱们的棉呢!”
萧彻看完信,嘴角也扬起弧度:“那就在坊后开个染坊,教她们染你说的霞光色。”
他望向窗外,夕阳正把天边染成金红,“让这棉,从田埂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轧棉机还在嗡嗡转着,吐出的棉絮堆成了小山,农妇们的笑声混着机器声,像热闹的歌。
林晚意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那些曾在灯下画图纸的夜晚,那些在田里守着棉苗的清晨,都化作了此刻坊里的光——不光照亮了这小小的轧棉坊,还照亮了许多人眼里的希望。
而这希望,正顺着棉絮的纹路,一点点蔓延开去,比西域的霞光还要绵长。
染坊的木架刚搭好,五颜六色的染缸便在院子里排开,像落了一地的彩虹。
林晚意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时,正撞见萧彻蹲在最大的那口靛蓝色染缸前,手里捏着根棉线,在水里轻轻搅动。
“陛下这是亲自动手了?”
她笑着走近,鼻尖立刻萦绕开蓝草的清苦气息。
缸里的水泛着深不见底的蓝,像把整片夜空揉碎了沉在里面。
萧彻抬头,指尖沾着蓝汁,在素白的棉布角上划了道线,“刚调的靛蓝,试试牢度。”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染缸里的蓝水晃出细碎的涟漪,“你要的霞光色,工匠说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林晚意凑近另一口染缸,里面浮着层橙红的花瓣,是用柘木和茜草混合煮的。
她捏起块浸了一半的棉布,半边橙红半边浅黄,过渡得有些生硬,“是不够柔和,”
她用指尖拨了拨水面的花瓣,“加些紫草试试?紫草的紫调能让橙红沉下去些,像夕阳被云遮了半角的样子。”
萧彻点头,立刻让人取来紫草干。
碾碎的紫草投入染缸,橙红渐渐晕出层朦胧的紫,原本刺眼的亮色果然柔和了许多,像傍晚天边那抹将褪未褪的余晖。
“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