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果然比寻常蜜棉更有光泽。她转头看向田边的晒棉架,架上铺开的棉絮在阳光下像撒了层碎金,几个本地孩童正围着架子追逐,衣角沾着的棉絮被风吹起,像一群小小的白鸟。
“这金晕是怎么回事?”萧彻问向随行的农官。
“回陛下,”农官递上记录册,“种子岛的土壤含微量金沙,凤棉吸收后就染上了这色泽,不影响韧性,反倒更受商户青睐。”他翻到后面的账目,“前几日有波斯商人来,说愿意用三倍价钱收这种‘金绒棉’。”
林晚意忽然笑了:“看来这凤棉是真的在这儿扎根了。”她看向不远处的织坊,“走,去看看他们织出的布。”
织坊里的景象比棉田更令人欣喜。中原的脚踏织机与南洋的竹制织架并排而立,织工们有的在用中原技法织云纹,有的在用南洋图腾装饰布边,最中间那架织机上,正织着块一半是凤棉金绒、一半是椰丝褐线的布匹,两种纹理在中间自然衔接,像一幅融合了两地风光的画。
“这是‘山海布’的新样式。”织坊掌柜笑着解释,“按娘娘说的,中原棉作经,南洋丝作纬,织出来的布既有棉的暖,又有丝的滑,上个月往京城送了一批,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
萧彻拿起那块布,指尖划过经纬交错处:“就用这布当盟约的信物。”
下午的盟约仪式设在棉田边的晒谷场。南洋诸国的使者已在此等候,见萧彻和林晚意走来,纷纷起身行礼。场中央摆着张长案,案上放着三样东西:凤棉籽、山海布样、还有林晚意整理的《棉植要术》——里面详细记录了从育种到纺织的全过程,配着插图,用两种文字写成。
“今日之约,不止是贸易。”萧彻拿起那包凤棉籽,声音沉稳,“朕将这凤棉种赠予诸位,派农匠传授种植之法;诸位则开放港口,让中原织工学习南洋技艺。往后,种子岛的棉田归两国共有,织出的布按比例分利,如何?”
为首的南洋使者接过凤棉籽,又拿起那本《棉植要术》,指尖抚过封面上绣的凤棉图案:“陛下与娘娘以诚相待,我们自然信服。”他转头对身后的人示意,立刻有人捧来一箱南洋特产的香料,“这是我国最好的龙涎香,愿与中原的棉织品一样,成为两国交好的见证。”
林晚意上前一步,展开那块新织的山海布:“我提议,每年在种子岛办一次‘棉织大会’,让各国织工交流技艺,优胜者的作品由两国共同收藏。”她指着布面上的纹样,“就像这布,中原的山与南洋的海能织在一起,咱们的心意也能融在一处。”
使者们纷纷点头称是,晒谷场上响起一片赞同声。孩童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手里举着用凤棉絮扎的小灯笼,灯笼上贴着用山海布剪的小凤凰,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团团跳动的火苗。
仪式结束时,夕阳正把棉田染成金红。萧彻和林晚意并肩走在田埂上,脚下的泥土沾着棉絮的甜香。远处传来织坊的木梭声,混着岛民的歌谣,像一首没有歌词的祝福曲。
“你看,”林晚意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咱们织的霞光布?”
萧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晚霞的金红里果然掺着棉絮似的粉白,与映霞坊染出的颜色几乎一样。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缠着根从棉田带起的金绒棉线:“等回去了,就用这金绒棉给你绣件披风,镶上南洋的珍珠。”
林晚意笑着点头,忽然觉得这趟远航的意义,早已超越了贸易与盟约。那些在棉田边交织的身影,在织机上融合的纹样,甚至孩童灯笼上那只小小的布凤凰,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最坚韧的联结,从不是刀剑与盟约,而是像棉线一样,在彼此的土地里扎根,在共同的日子里缠绕,最终织成谁也拆不开的锦绣。
夜色渐浓,种子岛的棉田上空升起了孔明灯,灯面上印着凤棉图案,一盏盏飘向星空,像把棉田的希望,也捎向了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