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绳,走到山洞最深处。那里有个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他小心地把竹筒塞进去,又用几块石头挡住缝口,拍了拍手上的灰,长舒了一口气。
“有这东西压箱底,心里踏实多了。”他拍着陈九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满满的暖意,“等缓过劲,咱再去寻些野栗子、橡子,磨成粉掺着吃,总能撑到下山。”
夜里,山风穿过洞口的藤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陈先九躺在干草上,肚子还是有点饿,却不像前几天那样慌了。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顺着洞口藤蔓的缝隙一点点渗进来,将山洞里的光挤得只剩火堆周围那一小片。山风穿过岩缝,呜呜咽咽地打着转,卷起地上的草屑,扑在人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
陈小九把破道袍往身上紧了紧,布料上的破洞挡不住风,寒气还是顺着胳膊往骨头缝里钻。他往刘伯身边挪了挪,老人身上的体温隔着两层薄衣透过来,带着点烟火气的暖意。
“冷?”刘伯的声音混在风声里,有点发哑。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还行。”陈小九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老人粗糙的衣襟,闻到点汗味混着草木灰的气息,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刘伯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动作像哄个孩子:“我当年走南闯北,比这冷得多的天也熬过。那时候去长安,都腊月了,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长安?”陈小九猛地抬头,眼里亮了亮。
“嗯,长安。”刘伯的声音沉了沉,像是浸在陈年的酒里,“那城大得很,朱雀大街宽得能跑八匹马。街两旁的铺子,一家挨一家,挂的幌子能遮着天。有卖糖人的老汉,就支个小摊,手里的糖稀能吹出龙来,鳞甲都看得清,红的绿的,在太阳底下闪金光。”
他顿了顿,手指在膝盖上比划着:“还有耍杂耍的,光着膀子,能把火球往嘴里吞,吞进去再吐出来,火苗子从嘴角窜出来,吓得看客直叫唤,他倒好,冲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陈小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热闹的街。糖人的甜香,杂耍的吆喝,酒楼里飘出的酒香,还有贵妇人裙摆扫过青石板的窸窣声……那些声音、气味混在一起,像一幅活过来的画,在眼前晃晃悠悠。
“还有专门说话的人”刘伯接着说,“能把前朝的故事说得跟真的似的。听到动情处,有哭的有笑的,还有往台上扔铜钱的……”
风声还在呜呜地叫,可陈九好像听不见了。他脑子里全是长安的模样,是宽阔的街道,是亮堂的铺子,是攒动的人影,热热闹闹的,和这寂静的山洞、冰冷的深山,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忽然想起现代的超市,亮得晃眼的灯,堆成山的零食,还有扫码支付时“滴”的一声。那时候总觉得吵,现在却有点想。
“等咱到了长安,”刘伯的声音带着点向往,“我领你去吃碗羊肉泡馍,掰得碎碎的,浇上滚烫的汤,撒把香菜,再就着糖蒜吃,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嗯!”陈小九重重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火堆渐渐小了,只剩下暗红的炭火。陈小九往刘伯身边靠得更紧了,他闭上眼睛,梦里不再是道观的火光和山贼的刀,而是长安街上那个吹糖人的老汉,正举着条金灿灿的龙冲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