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假抿了口:“张老爷的意思是?”
“我想留这手艺在张家,我有个想法,说给两位师傅听听。”张万堂手指敲着桌面,“我出本钱建糖坊,本家子弟里找几个机灵的当你们的学徒,你和刘伯留下教他们手艺,每月给你们各开三贯工钱,年底再分一成红利,不比去长安闯荡稳当?”
刘伯的心动了,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见陈小九正望着他,便把话咽了回去,只在心里盘算——留在这里有房,有饱饭吃,何必去长安遭罪?
陈小九却摇了摇头:“多谢张老爷好意,只不过我们已经决定要去长安寻我师父的道友,不好就这样留下。”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手艺可以留下,我有两个法子,您看看哪个合适。”
“你说。”张万堂来了精神,身子又往前凑了凑。
“第一个,技术入股。”陈小九指尖在茶碗边缘画着圈,“我教您选的徒弟做雪酿糖,他们能独立上手了我们就离开。糖坊建成后,我占一成股,分十年红利。十年后,手艺归您,我绝不干涉。”
张万堂捻着胡须没说话,眼里的精光却转了转。
“第二个,买断。”陈小九抬眼望他,声音平稳,“我把全套法子毫无保留地教给您的人,您一次性付两百贯作酬劳。从此这手艺在您手上如何经营,与我们无关。”
“两百贯?”李账房在旁边低呼,这价钱够买下镇上最好的绸缎铺了。
张万堂却没动声色,想了想然后笑了,墨玉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小师父倒是敢开价。”
“张老爷是生意人,该知道这手艺值多少。”陈小九迎上他的目光,“雪酿糖送进长安,卖给达官贵人,一斤最少能卖五百文。就算您这糖坊一天做十斤糖,一年也是三四千斤,就是这就是两千贯,利润能有一千多贯,两百贯不过个把月的收益。买断手艺,您不亏。再者,我也不建议您做太多,物以稀为贵,长安虽大,能吃得起白糖的总归只有一小部分人,要赚的就只是这部分人的钱。当然要是张老爷路子广,能卖到别的地方,就当我多嘴了。”
张万堂盯着他看了半晌,见这少年虽年轻,眼神却比镇上的老商客还稳,心里暗暗点头。他突然拍了下桌子:“好!就买断!但我有个条件——五年内,你和刘伯不能再教任何人做这糖。食言者当受。。。”
“可以。”陈小九赶紧爽快应下,“五年内,绝不外传。”
“笔墨伺候!”张万堂喊来李账房,“立契约!”
李账房铺开洒金宣纸,研好朱砂墨。张万堂亲自提笔,笔锋遒劲:“今有陈小九、刘伯将雪酿糖提纯法售于张万堂,得银两百贯。自今日起,五年内陈、刘二人不得向他人传授此法,否则依律赔付违约金800贯。双方画押,各执一份。”
写完把笔递过来:“看看,没问题就画押签字。”
陈小九逐字逐句读了,条款清楚,没有暗藏的陷阱,便在末尾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让刘伯按了手印。张万堂签好名,蘸了朱砂印泥重重按下指印,红堂堂的印泥落在纸上,像两朵炸开的红梅。
契约一式两份,各执一份。陈小九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折成方块,塞进贴身的布袋里,紧贴着胸口,和师父留下的旧木碟牌蹭在一起,温热的。
“两百贯数目大,账房得去钱庄兑,得两天功夫。”张万堂把契约收进樟木盒,“你们先在东厢房住下,明儿一早我召集子弟,您先挑选挑选,边教边!等作坊建好。”
“多谢张老爷体谅。”陈小九起身拱手。
“东厢房铺了新絮,比后院暖和。”张万堂喊来管家,“领两位去歇息,明早先让张福和张威来见小师傅,这两个机灵鬼也该找点事给他们做了。”
小丫鬟领着陈小九和刘伯来到新的房间。
东厢房果然干净,靠窗摆着张八仙桌,里面的木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
“这张老爷,倒是个实在人。”刘伯坐在床沿,捏了捏被褥,软乎乎的,这多少年没睡过这么软的铺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