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精盐制成了!”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几步跨进殿门,身后的内侍小心翼翼抬着个木箱。
李世民刚与长孙无忌议完官铺布置的细节,正揉着眉心看图——上面用朱砂标着长安东西市的二十一个官铺位置,旁边还密密麻麻写着各铺的掌柜人数、伙计人数、护卫人数。
听见儿子的声音,眼中的倦意瞬间被精光取代,握着朱笔的手往御案上一放,笔杆撞在砚台边缘,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哦?成了?”李世民站起身。
李承乾早已按捺不住,不等内侍上前,亲自弯腰去解木箱的铜锁。
锁扣有些紧,他用了点力,铜锁“咔哒”一声弹开,一个麻布口袋鼓鼓囊囊地躺着,袋口系着根红绳,上面贴着张洒金红纸条,“头锅精盐”四个字笔锋利落。
“父皇您看!”李承乾小心翼翼地拎起麻布口袋,指尖触到袋里细密的颗粒,像握着一捧揉碎的月光。一股淡淡的咸香漫了出来。
李世民俯身细看,他伸出指尖,捻起一撮精盐,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脂粉,在指腹间轻轻摩挲,能感觉到颗粒的均匀—。
陈睿说过,精盐要碾得“如尘似雾,却粒粒分明”,果然不差。
他将盐粒凑到鼻尖轻嗅,只有纯粹的咸,干净得不含一丝杂味,那些粗盐里惯有的土腥、苦涩,全无踪影。
殿内静了片刻,李世民直起身,对侍立一旁的内侍道:“装一些去御膳房,让他们用这盐炒一盘菠菜,炖一碗羊肉汤。记住,什么佐料都不用放,就用这盐调味。”
“是。”内侍连忙躬身应着,双手捧着白瓷盘,装好精盐,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李承乾见父皇神色动容,连忙往前凑了凑,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儿臣今日在工坊待了一上午,从东院的粗盐破碎,到南院的溶解,再到西院加石灰水、草木灰,北院过滤,最后到熬煮院……整整六个院子,百十号工匠忙得脚不沾地,才得这一袋精盐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尤其是过滤那一步,儿臣亲眼见着浑浊的盐卤透过三层麻布、两层桑皮纸,滴下来就变得清亮透明,而滤布上积着的盐渣,黑乎乎的一团,还裹着草屑、泥沙,甚至有小石子!儿臣让人装了一小袋,回头就呈给夫子瞧瞧——百姓们祖祖辈辈吃的,竟是这等东西!”
他想起陈睿在工坊里说的话,又道:“陈郎君说,那些杂质里有‘苦碱’,吃多了会让人腹痛、腿肿,百姓们以为是自己身子弱,其实都是盐害的!这精盐把杂质去干净了,往后百姓吃着,少生多少病痛啊!”
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光,“儿臣瞧见工匠们熬出第一锅盐时,好多人都红了眼眶,有个工匠说,他烧了一辈子盐,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东西,说是‘老天爷赏给百姓的干净盐’呢!”
李世民听着,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有一片梧桐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落下,像极了贞观元年关中大饥时,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百姓。
还有去年蝗灾,李靖将军从前线送来急报,说朔州军士用了范阳卢氏制作的醋布,将士们吃了上吐下泻,连弓都拉不开。
后来才查到,是范阳卢氏的人把好盐拉去跟突厥换了匹日行千里的宝马。
那时他对着奏疏,气得砸碎了案上的玉如意。
“好,好啊。”李世民连说两个“好”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再抬眼时,目光里已多了几分坚定,“承乾,你记住今日看到的。这盐看着是白的,寻常得很,实则是百姓的命根子。一家老小,锅里有没有盐,日子过得是苦是甜,全在这小小的颗粒里。咱们把这盐做好了,让家家户户的灶台都能用上这样的干净盐,比修十座宫殿、打十场胜仗都实在。”
李承乾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儿臣明白!陈郎君也跟儿臣说,做精盐不光是为了干净,还要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