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盐官营的余波渐渐淡了,太极殿的朝会少了针锋相对的紧绷,西市的盐铺前虽仍有排队的人,却多了几分从容,再不见当初抢购的慌张。
陈睿的小院里,也终于歇了连月的忙碌,添了些闲散的声响。
这日辰时,杨铁信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站在院门口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泛着红。
小郎君,忙着呢?他音里带着几分局促,目光瞟向廊下正教孩子写字的陈睿,脚下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蹭了又蹭。
陈睿放下粉笔,笑道:杨师傅来了,快进来坐。刘磊,给杨大伯倒碗水。
杨铁信把包袱往门内挪了挪,这才跨步进来。
包袱散开一角,露出他打了半辈子的家伙——那个小铁盒。
俺是来...来跟你说个事。他接过刘淼递来的粗瓷碗,冰凉的碗壁立刻沁出水珠,俺跟张老哥合计着,在西市开家铁匠铺,专做些精巧铁器。这不是有了官身嘛,想着把家搬到长安来,也方便些。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城里的宅子太贵,俺寻了几日,不是太小就是太贵...碗里的水细小的涟漪,映出他纠结的眉宇。
话没说完,陈睿就明白了。
前几日陛下赏的的那处宅院——在丰邑坊,原是个废弃的车马行,五间土坯房虽旧,却带着个半亩地的后院,青砖铺地,墙角还有口老井,最合适用来做作坊。
巧了,陈睿搁下粉笔,陛下前几日赏了处院子,就在丰邑坊口,离西市不过两街。屋子是旧了点,可后院宽敞,搭个铁匠棚子都够。杨大哥不嫌弃,尽管搬去住,横竖空着也是空着。
杨铁信眼睛猛地亮了,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没端稳:这...这咋使得?那可是陛下赏您的院子...
陛下赏我,便是我的,我让你住,有什么使不得?再说了你上那儿弄个作坊,也算帮我做研究。
陈睿拍了拍他的胳膊,入手是常年握锤磨出的硬茧,你那弹簧还没琢磨透呢,住得近了,咱们也好随时商量。
提起弹簧,杨铁信脸上的热乎劲褪了些,眉头拧了起来:说起来就头疼。那铁片子软了弹不起来,硬了又脆,用不了十次就断,俺试了二十多种法子,还是没摸着门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几段断裂的钢片,您看这淬火的纹路,俺试了沾水、沾油,连羊血都试过...布包里的断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有些断面还带着淬火不均的云纹。
陈睿拈起一片对着光细看:或许不该全用精铁,试试夹层锻造?像千层糕那样,软硬相间。他比划着将两片不同材质的铁片叠在一起,外软内韧,就像弓臂的构造。
杨铁信猛地拍腿:着啊!俺怎么没想到!这就回去试试夹钢法!
说着就要起身,被陈睿笑着按住:不急这一时。先说正事,婶子和孩子都来吧?五间房够住吗?
够!够!杨铁信连忙点头,脸上又活泛起来,
俺家那口子,还有俩小子。大的叫杨国力,十四了,跟俺学了五年打铁,打个锄头镰刀的没问题;小的叫杨国钟,才六岁,皮得像头小野驴。
他从怀里摸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陛下赏了俺个荫一子入国子监的名额,俺想让阿钟去念书,总不能跟俺似的,一辈子就认得字。
纸上是将作监的公文,盖着鲜红的印泥,写着技士杨铁信子杨国钟,准入国子监启蒙。陈睿看着那的杨国钟三个字,忍不住笑了:这名字......“应该不是的,年代不对。
“这名字不错,国子监里有老先生教经史,也有算学博士,正好让他学学算术,将来陛下说了学得好要授官的。
杨铁信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牙:俺也是这么想的!等搬过来,就带他去国子监报到。对了,柳老哥一手好木工,会做风箱,俺想着把他接来,要是将作监木作缺人,您看...
求之不得。陈睿立刻应道,将作监的很多风箱还是老样式,费工不说,风力还不稳。老柳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