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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颉利这是缓兵之计。”房玄龄站在阶下,语气笃定,“铁山尚有残兵三万,他想借着谈判拖延时间,等开春再收拢部族,卷土重来。”
李世民笑了笑,将信放在案上:“他这点心思,朕岂能不知?三年前渭水便桥,朕用的便是这招。那时候他拥兵十万,朕刚登基,国库空虚,只能先稳住他,再图后计。”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积雪,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三年了。那时候,他颉利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朕送过去的金帛,眼里的轻蔑,朕至今记得。如今,他却要派使者来求朕饶他一命。”
“攻守之势,已然异也。”长孙无忌接口道,“李靖和李积的大军已围铁山,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踏平那里。颉利想拖延,咱们偏不给这个机会。”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不,给他机会。”
众人一愣。
“朕要让执失思力把朕的话带回去。”李世民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告诉他,朕可以答应他的求和,也可以让他在铁山休整。但有一个条件——他必须亲自来长安朝见,朕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他为归义王。”
房玄龄立刻明白了:“陛下是想……引他入瓮?”
“正是。”李世民点头,“他若真敢来长安,便是笼中之鸟;他若不敢来,便是撕毁盟约,咱们再出兵,名正言顺。无论他选哪条路,都逃不掉。”
他拿起笔,在颉利的求和信旁写下一行字:“许和,然颉利可汗需亲至长安,共商归顺大计。”
墨迹淋漓,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旨意传出,不过几日便快马传到北边。
李靖在白道军中接诏时,正用枯枝在雪地上推演阵型。
副将苏定方踏雪而来,靴底碾过碎冰:“将军,颉利狡诈,请降恐是缓兵之计!”
李靖直起身,拂去袖上的雪:“自然是缓兵之计。”
他指着地图上铁山以北的阴山,“雪一化,阴山以北便是大草原,他想拖到那时,再率部北逃。”
苏定方咬牙道:“那为何还要停兵?不如趁他松懈,一举破之!”
“诏书上说‘暂止攻势’。”李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没说不能动。”他俯身在地图上圈出白道北端的一处峡谷,“颉利必在此处设斥候,监视我军动向。你且挑选五百人马待命!”
苏定方眼睛一亮:“末将领命!”
李靖刚毅的侧脸回过来,他将手中的舆图推到李积与张公瑾面前,指尖重重点在漠北草原的位置:“颉利败而未溃,若遁入薛延陀与回纥之间的荒漠,再想聚而歼之,难如登天。如今使者持诏招降,他必以为我军按兵不动,这正是天赐良机!”
张公瑾眉头紧锁,手指在舆图上摩挲着。
唐俭此刻怕是正在与颉利周旋。
“诏书已许其归降,唐俭还在彼处。若我军突袭,不仅失信于天下,唐俭必死无疑。”
他声音发沉,“大将军,此举恐遭非议啊!”
李靖拿起案上的佩剑,剑泛着冷光:“非议?当年韩信破齐,郦食其虽死,却一举平定三齐,止息了数年战乱。如今颉利反复无常,若纵其北逃,来年必卷土重来,漠南又将血流成河。届时,死于兵戈的百姓,难道不比一个唐俭多得多?”
李积在旁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公瑾所言有理,失信确是大忌。但大将军的意思,末将也懂——兵法云‘兵不厌诈’,颉利本就无降心,不过是借谈判拖延时日。若等他缓过劲来,再想破局,怕是要赔上数万将士的性命。”
他顿了顿,看向张公瑾:“唐俭是国之良臣,但若牺牲他一人,能换漠北十年安稳,让边陲百姓不再受掳掠之苦,这笔账,该怎么算?”
张公瑾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李靖与李积所言非虚,颉利的狼子野心,满朝皆知。
可一想到唐俭将成为郦食其第二,他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