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内侍的身影刚拐过宫角,苏桐便起身离座。她未唤人通传,只对守在门侧的陈昭低声道:“盯住他,别让他进了偏巷。”
陈昭点头,迅速换上杂役青衫,混入清扫宫道的差役队伍,悄然尾随而去。
苏桐回到案前,将那张压在砚台下的“以静制动”纸条轻轻揭起,指尖落在路线图中慈恩寺与内务府之间的空隙处。她已知谣言自凤仪宫出,经李德全之手,借供奉之名送往寺院,再由书肆散播于市井。如今缺的,是能当众拆穿的铁证——一道亲笔指令,一封未改的密信,一份无法抵赖的记录。
她提笔写下三行字:一查抄经房底档,二截童子所递文稿,三录管家交接全程。纸条折好,交予另一名心腹,命其分头行事。
不到一个时辰,第一份回报送至。
抄经房老吏悄悄送来一份誊抄令副本,指间轻点“准予抄录三十份”一行:“这四字墨色比旁处深,像是昨夜才添上的。原档此处空白,但印泥残留痕迹尚在,我认得,是李德全私印。”
苏桐细看印痕,边缘微缺一角,确与此前所见相符。她将文书收下,又问:“可查到近半月所有特批抄录的名目?”
“有。除《女权误国论》外,另有一册《贞顺录》被送往三位老尚书府中,内容皆为‘女子不得干政’‘后宫须守本分’等语。”
她颔首,将材料归入左侧卷宗。证据尚未完整,但脉络已清。
第二路消息紧随而至。
陈昭回禀,那蓝袍内侍果是李德全身边随从,左耳确有旧伤,每逢十五日清晨必赴内务府,与工部老尚书府管家交接布囊。今日管家接物后,并未回府,而是直奔城南书肆。
“可查清囊中何物?”
“是新印的《女权误国论》,加了批注,称此书乃‘凤座忧国之言’,宜广传学士。”
苏桐眸光一凝。此前流言皆匿名散布,如今竟公然标榜“凤座”,分明是皇后授意,借舆论压她退位。
她即刻下令:“明日清晨,设法截下童子手中稿件。”
次日天未亮,书肆后巷已有人守候。陈昭依计在巷口摆摊卖糖糕,热气腾腾,香气扑鼻。那送稿童子路过时,果然驻足。摊主笑问:“小郎君每日来此,不如多拿一块?”
童子迟疑片刻,接过两块,欢喜离去。就在这耽搁的一瞬,屋顶暗影一闪,细绳轻钩,布囊中一封未封口的纸卷已被取出,替换为仿制副本。
半个时辰后,密函呈至政事堂。
苏桐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却熟悉——正是李德全手笔。
“近日舆情已动,宜加印《女权误国论》十册,附批语‘此乃凤座忧国之言’,广布学士之间。事成之后,自有重谢。”
落款无名,但用词恭敬,显是对寺中主持所言。而“凤座”二字,宫中唯有皇后可用。
她将密函收入袖中,又召来被控制的童子与管家,分别录下供词。童子言及“每月十五收银三两,交予书肆掌柜”,管家则供认“布囊由蓝袍内侍亲手交付,从未开封”。二人所述细节,皆与李德全身边随从特征吻合。
至此,证据链已成三环:源头有抄经房补签文书与私印残痕;传递中有密函原件与供词互证;扩散处有书肆版本与批注可查。
她命文书官绘制《谣言传播路线图》,以朱笔标注每一环节:凤仪宫西厢发令→李德全签批→蓝袍内侍传递→慈恩寺主持加印→书肆刊行→朝臣引用。十三次异常文书流动,时间、人物、地点一一对应,红线最终直指凤仪宫主殿。
图成之时,日影西斜。
苏桐立于窗前,见陈昭匆匆步入庭院,衣角沾尘,似一路疾行而来。她未动,只等他进门。
“将军,”陈昭低声,“我们截下了今日最后一份密信。内容与前几日相似,但末尾多了一句:‘陛下若仍不察,当使群臣联名上奏,逼其辞位。’”
她接过信纸,目光扫过那行字,缓缓折起,放入袖中暗袋。
这不是恐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