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仍立于丹墀之下,手中握着那卷《中兴纲要》,袖口微动,却未退半步。她目光直望龙座,不曾垂首,也不曾移开。
玄烨宸坐在高处,指尖轻叩扶手,殿内寂静如深谷寒潭。方才那一问——“若此刻不行,将来谁来承担迟疑的代价?”——仍在梁间回荡,像一柄悬而未落的剑。
他缓缓起身,黄袍拂过玉阶,抬手示意百官肃静。
“苏卿之言,字字入骨。”他的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朕思之再三,若因畏难而不为,是弃万民于泥沼。”
群臣心头一震。
“自今日起,《大雍中兴纲要》即为国策。”玄烨宸语气沉定,目光扫过殿列,“农工并举,启民智,强百工,皆由朝廷统筹推行。”
话音落下,有人低头,有人屏息,无人敢言反对。
“设‘中兴议事厅’,专司新政筹划与督办。”皇帝继续道,“由苏桐总领其事,六部尚书列席协办,每月奏报进展,不得延误。”
此令一出,满殿皆惊。女子主政,已是破例;如今更授以专权,统辖六部,实为前所未有。
苏桐上前一步,俯身行礼:“臣,领旨。”
她起身时,肩脊挺直,不再多言。这不是胜利的宣告,而是责任的开端。
“呈章程。”她转身对内侍道。
一册蓝绢封皮的文书被捧上御案。苏桐亲自展开,指节划过纸面,逐条说明:“议事厅分设四司——民政、工造、学务、稽查。每月初五议政,十五督效,廿五复盘。凡新政所涉事务,皆由此厅统合调度,直达御前。”
玄烨宸翻阅片刻,提笔批下“依议施行”四字,朱砂如血,落在纸上。
“即刻誊录诏书,通传全国。”他下令。
礼部官员领命而出,工部随即派人前往东宫旧阁,清理殿宇,筹备议事厅驻地。紫宸殿外鼓声骤起,钟鸣九响,昭告天下:新政启动。
苏桐未离殿,而是转向百官,声音清朗:“今日非一人之志,乃举国之新程。愿与诸公共担风雨,共见清明。”
她语毕,殿中无人应和,也无人反驳。几名老臣低首不语,年轻官员则悄然抬头,目光中有迟疑,也有期待。
玄烨宸站在龙座前,补了一句:“凡阻挠新政者,不论品级,严惩不贷;凡建功者,破格擢升。”
这话如刀,斩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钟鼓齐鸣,黄绸铺道,内侍捧着圣旨快步出阁,马蹄声疾驰而去,传诏四方。
苏桐缓步退出大殿,脚步未停,径直往东宫方向去。那里将成新政中枢,她不能等。
议事厅尚未正式启用,但几间偏殿已清扫干净。她推门而入,迎面是一张长案,上置笔墨纸砚与几份待批公文。窗外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柱中浮动。
她脱下外袍,只着素色中衣,挽起袖子,提笔写下第一条政令:
“京畿、江南各选两州,先行设立基础学堂与技院,三年为期,成效为准。”
六部主事陆续到来,户部报粮饷储备,工部陈器械图样,刑部递地方律讼摘要。她一一听取,记录要点,不时发问。
“学堂师资从何处来?”
“暂调太学助教,并遴选民间通晓文理者充任。”
“技院所需匠师,可否征召退役军匠?”
“已有名册,待核准后即可征用。”
她点头,又问:“第一批教材何时能印?”
“最快半月。”
“十日。”她断然道,“百姓等不起。”
一名工部员外郎欲言又止:“可若仓促行事……”
“我们不是在做事,是在抢时间。”她抬眼看他,“去年青州水患,死了三百人。其中一百二十七个,是因为看不懂堤防告示,错过了撤离时辰。你说,还要再等多久?”
那人哑然,低头退下。
日影西斜,议事厅内灯火渐明。苏桐揉了揉额角,端起茶杯,茶已凉透。她放下,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