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一事，最终以陈母收回了金镯银两、默然带走那部《大梁律注疏》而暂告一段落。陈启明得知此事，非但没有因聘礼被拒而气馁，反而对赵新阳更加倾慕，只觉得她见识卓绝，非寻常女子可比。他铁了心要娶赵新阳，即便母亲起初百般不愿，但见儿子心意已决，又思及赵新阳虽是农社女子，却并非无才无德，反而精明能干，掌着农社账目大权，将来或对儿子仕途有所助益，加之那日被赵新阳一番言论所慑，心中虽仍有疙瘩，却也只得半推半就地默许了。
于是，三媒六聘的程序便按着农社“聘礼不过五两”的新规，一切从简，却又别具心意地进行着。陈启明亲自挑选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又搜罗了几本赵新阳可能感兴趣的算学、律法书籍作为聘礼，价值恰好卡在五两边缘。赵新阳则回赠了一身自己亲手纺织、染制、缝纫的“巾帼青”长衫给陈启明，针脚细密，裁剪合体，让陈启明爱不释手。
婚事既定，接下来便是商定婚期与婚礼细节。按照惯例，主婚人通常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是男方有头有脸的亲戚担任。然而，在商议此事时，赵新阳却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爹，娘，”赵新阳看着王二婶和闻讯从地里赶回来的父亲赵老大，语气平静却坚定，“女儿这门亲事，能成今日之局面，离不开农社，离不开小满姑姑。若非农社立规，女儿或许早已被那金镯银两压低了头；若非小满姑姑带领咱们女子立身，女儿或许至今还是那个只知灶台田垄的杏儿。女儿想……想请小满姑姑，来做这个主婚人。”
“请小满主婚？！”王二婶和赵老大同时愣住了。请女子主婚，已是闻所未闻，更何况赵小满身份特殊，乃是农社社长，是外界眼中“牝鸡司晨”的代表人物！请她主婚，无疑是在向陈家族人乃至整个镇子的旧观念公开挑战！
“这……这能行吗？”赵老大搓着手，面露难色，“陈家那边，怕是……”
“爹，娘，”赵新阳握住父母的手，眼神清澈而执着，“咱们农社的女子，婚事自己做主，聘礼自己定规，难道连主婚人，都不能选一个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人吗？小满姑姑于公于私，都当得起这个主婚人。陈家若不能接受，那这婚……”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王二婶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想起农社这些年的风雨，想起赵小满为她们这些妇人争来的一切，一股豪气涌上心头，她一咬牙：“行！就请小满主婚！咱们农社的姑娘出嫁，就得按咱们农社的规矩来！我看谁敢说三道四！”
赵老大见妻女都如此坚持，也只得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消息传到镇上陈家，果然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锅！陈母刚刚平复下去的不满再次被点燃，而陈家族人，尤其是几位辈分高、思想古板的老族老，更是勃然大怒！
陈氏祠堂内，烟雾缭绕。几位须发皆白、面色沉郁的族老端坐上方，陈启明的父亲陈父与陈母则垂手站在下首，脸色灰败。
“荒谬！简直荒谬透顶！”为首的大族老，曾中过举人的陈老太公，将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气得胡子直抖，“让一个女子，还是那赵家屯牝鸡农社的社长来主婚？你们……你们是想让我陈家沦为全镇的笑柄吗？！”
另一个族老拍着桌子附和：“就是！自古以来，主婚人皆是族中尊长或是有德男士！哪有女子抛头露面担任主婚的道理？这成何体统！”
“那赵小满是什么人？搅风搅雨，不安于室，带着一群妇人对抗族权官威，乃是牝鸡司晨的祸首！让她来主婚，岂不是将晦气迎进门？这是要晦气我陈家三代啊！”一个尖嘴猴腮的族老说得更加刻薄。
陈母带着哭腔道：“各位叔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启明那孩子被那赵新阳迷了心窍，非她不娶！那农社规矩又多，连聘礼都只准收五两……如今还要得寸进尺，让那赵小满主婚！这……这让我们以后在镇上如何抬得起头来！”
陈父也唉声叹气：“我们劝了，可启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