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客馆的死寂,被马休、马承压抑的悲声和阎忠、姜冏等人沉重的呼吸所打破。马腾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双曾洞察西凉风云、威慑西域诸国的眼眸,此刻空洞地凝视着穹顶繁复的异域纹饰,生命的火焰正在急速流逝。
“父亲!”
“都护!”
悲戚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马腾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沉入无边的寒冷与黑暗。然而,一股强烈的不甘,一种对家族命运最后的执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硬生生拽住了他即将离散的魂魄。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胸腔剧烈起伏,竟然又缓过一口气来!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哭……哭什么……”马腾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他挣扎着,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坐起。马休、马承连忙上前,用身体作为支撑,将他扶稳。
“我……还没死……”马腾的目光缓缓扫过床前每一张悲痛而惶恐的脸,他的长子马休,幼子马承,忠心耿耿的部将阎忠,沉稳干练的从事姜冏,还有几名跟随他多年的西域都护府旧部。“马氏……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那里隐约还能听到鄯善王宫方向传来的、象征着背叛与疏远的喧嚣。“他们……都以为我马寿成……完了……都在等着……分食我马家的……尸骸……”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但他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肺腑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继续说道:“越是此时……越不能……坐以待毙!阎忠……姜冏……还有你们……”他看向那些老部下,“把……把现在的局面……都说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许漏!”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前,为马氏家族,为这追随他多年的核心班底,找到一条可能存在的生路。
客馆的房间门窗紧闭,灯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他们此刻飘摇不定的心境。马腾靠在厚厚的软垫上,身上盖着毛毯,唯有那双回光返照的眼睛,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听取着部下们沉痛的汇报。
阎忠首先开口,语气沉重:“都护,西域大势已去,几成定局。鄯善王态度暧昧,龟兹、车师公然倒向晋王,于阗骑墙,其余小国更是望风而动。我们……我们几乎已被完全孤立在此地,鄯善王的‘护卫’,实为监视。”
姜冏接着补充,内容更加具体:“外部援军方面,伊吾卢的羌酋阿贵已然叛变,并斩杀了我们的信使。这意味着来自羌地方向的武装支援已不可能。而凉州本土……”他顿了顿,艰难地说道,“根据最后传来的零星消息,少将军被困于祁连山黑水洼,四面铁壁合围,音讯全无,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整个凉州,已尽入曹操……不,是晋王袁绍之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形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恶劣十倍。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身处异域,强敌环伺,主心骨生命垂危……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马休年轻气盛,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父亲!既然西域待不下去,我们不如拼死一搏!集结所有还能动的人马,保护您和弟弟,杀出鄯善,一路向西!只要进入葱岭以西,未必没有立足之地!”这是激进的突围方案,充满了年轻人的血气,却也意味着九死一生。
马承则相对悲观,他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泪眼婆娑:“兄长,我们如今被困馆驿,外面守卫森严,如何杀得出去?就算侥幸冲出鄯善,西去路上,各国关卡重重,追兵四起,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只怕……只怕是徒劳送死……”他更倾向于某种形式的妥协,或许能保全性命。
阎忠沉吟片刻,提出了相对务实的建议:“都护,或许……或许可以尝试与晋王使者接触?哪怕……哪怕是暂时的虚与委蛇,假意归顺,以换取喘息之机,等待少将军那边的确切消息?只要能离开鄯善这个囚笼,或许还有
